《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387

1387-1

絜漪园为海观尚书故居，过游感赋

絜漪园系城北隅，名卉百本千柳株（1）。往岁尚书巧穿筑，亭馆壮丽金陵无（2）。寻常置酒极眺览，烟桥萍沼浮凫雏（3）。欹冠落佩忘来径，醉歌导烛惊栖乌（4）。自逢巨变盗入室，坏拆屋壁搜金珠（5）。经时争夺事反覆，肉薄兵贼同一区（6）。园中土石溅血处，燐火啸聚如相屠（7）。乱定我还纵幽步，草光树色犹萦纡（8）。老去主人卧海角，不及扶杖飘髭须（9）。时危家国复安在，莫立斜阳留画图（10）。

【笺注】

袁海观（即袁树勋，详见0992《饮袁氏絜漪园》笺注）尚书在南京有絜漪园，陈三立居南京时，曾多次游览，写有多篇诗，如《同袁伯夔絜漪园观梅》、《饮袁氏絜漪园》等。此次自沪回南京，重游絜漪园，而袁海观已避居上海，园非旧观，忆往视今，赋诗自然有许多感慨。

诗通过絜漪园的今昔变化，描写了动乱导致的破坏，指责“兵贼一区”，叹息家国安在，不忍久立絜漪园。

（1）“絜漪”二句：絜漪园在城的东北角，有百本名花，千株杨柳。

（2）“往岁”二句：往年海观尚书巧妙地辟池造假山，亭馆壮观美丽，金陵从来没有。

“穿筑”，谓挖池塘筑假山。《梁书·昭明太子统传》：“性爱山水，于 玄圃 穿筑，更立亭馆。”宋王安石《招约之职方并示正甫书记》诗：“方坻最可爱，意谓可穿筑。”李壁笺注：“ 阮孝绪 性沉静，恒以穿池筑山为乐。”

诗的前四句，叙述袁海观建筑的絜漪园的壮丽为金陵所无。

（3）“寻常”二句：平常就安排酒席，极目远望欣赏，雾气的桥，浮萍的池，小野鸭浮游。

“烟桥”，雾气飘飞的桥，形容河桥美景。清陈维崧《传言玉女 舟经怀远访淩道一》：“无数笭箵，零乱烟桥夜市。”

“萍沼”，浮萍池塘。唐李咸用《酬郑进士九江新居见寄》：“萍沼宽于井，莎城绿当山。”

（4）“欹冠”二句：帽子歪了，配饰掉了，忘了来时的路，醉酒歌唱，烛光引路，惊起栖息巢中的乌鸦。

“欹冠”，即“侧帽”，喻行止潇洒。典出《北史》卷六十一《独孤信列传》：“信美风度，雅有奇谋大略。……在秦州，尝因猎日暮，驰马入城，其帽微侧，诘旦而吏人有戴帽者，咸慕信而侧帽焉。其为邻境及士庶所重如此。”唐李商隐《戏题枢言草阁三十二韵》：“欹冠调玉琴，弹作松风哀。”

“导烛”，即“烛导”，以烛光引路。明王世贞《丙子郧台偶题十绝》其五：“点罢灯油千石尽，两条红烛导归朝。”

从第五句“寻常置酒极眺览”到第八句“醉歌导烛惊栖乌”，描写往昔在絜漪园饮酒游览的欢乐。

（5）“自逢”二句：自从遭遇巨变，盗贼入室，拆坏了屋壁，搜走了金银珠宝。

 “金珠”，金银珠宝。元高明《琵琶记·五娘劝解公婆争吵》：“奴自有些金珠，解当充粮米。”

（6）“经时”二句：经久的争夺战争，事变反反覆覆，近身肉搏，军队和贼人都是一类人！

“经时争夺”，指辛亥起义的战事以及后来“反袁”的“二次革命“引起的战争。

“肉薄”，两军迫近，以徒手或短兵器搏斗。《宋书·臧质传》：“虏乃肉薄登城，分番相代，坠而复升，莫有退者。”

“一区”，一类。晋张华《鹪鹩赋》：“阴阳陶蒸，万品一区。”

（7）“园中”二句：园中的土石溅上鲜血的地方，鬼火呼喊聚集，好像相互屠杀。

“燐火”，俗称鬼火。其焰淡蓝绿色，光弱，浮游空中，唯暗中可见。北周庾信《拟连珠》之十：“营魂不反，燐火宵飞。”

“啸聚”，互相招呼着聚集起来。《后汉书·西羌传论》：“永初之间，群种蜂起……转相啸聚，揭木为兵，负柴为械。”

从第九句“自逢巨变盗入室”到第十四句“燐火啸聚如相屠”，描写动乱对絜漪园造成的破坏，指责双方都是一类人。于此可见陈三立对袁党与革命党人均无好感。

（8）“乱定”二句：动乱安定之后，我回来闲步，还是青草树木盘旋环绕的景色。

“幽步”，闲步。唐钱起《奉使采箭簳竹谷中晨兴赴岭》诗：“重峰转森爽，幽步更超越。”

“萦纡”，盘旋环绕。汉班固《西都赋》：“步甬道以萦纡，又杳窱而不见阳。”

（9）“老去”二句：主人年老了，离去到了上海，不能来这里拄着手杖，髭须飘飘。

 “卧海角”，居住于上海。

（10）“时危”二句：时世艰险，家国又在哪里？不要站在斜阳里，留下这样的画卷！

 诗的最后四句描写自己来到絜漪园的主人不在，满目夕阳的不忍久立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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