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1张

译文出版社为《刀锋》选的译者自然是名家、大家,但是我和许多书友的感受一样,1905年出生的周煦良先生,所用的语言实在是太老了一点,简直是妥妥的民国文风。当然,克服了不适感之后,并不影响阅读过程中的享受。

《刀锋》的内容有太多内涵,书里随便抽出一句都是金句,值得好好写上一整篇。但是时间有限,这一次只说说开头和结尾。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2张(一)开局为什么节奏缓慢?

《刀锋》一开头就抛给我两个疑问:

首先,作者为什么要如此反复地啰嗦自己要写的主角人物?

其次,已经知道拉里的原型是著名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那么看破红尘的男主和真实的哲学家之间又有怎样的现实联系呢?

关于后一个问题。译者周煦良已经在译者序里交代了不少相关信息。至于叙述者毛姆为何在开头絮絮叨叨介绍着还未出场的男主,我想这恐怕不光是为了极力表达故事的真实可信。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3张

在这本书里,毛姆是唯一一次以真名介入的。也许这样更方便他直接表达观点。

作为一位旁观者和叙述者,“我”经常与里面的人物见面和谈话,并不时发表自己的见解,至少让人感觉到,毛姆是深度参与了这个故事的。他的态度明显偏向拉里,在思想上也和这个人物有着一些共鸣。

但是,在反复强调了故事的真实性之后,叙述者毛姆却又真诚地说道:“了解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觉得一个人除掉他本国人以外,很难说真正了解什么人。”他承认自己在文中塑造的美国人,只是英国人眼中的美国人,而不是真正的美国人。

这和前面强调主角人物的真实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毛姆用这种自谦的方式,仿佛提前打消了读者有可能产生的怀疑,无形中反而令故事显得更加真实了。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反正这一节着实吊足了读者的胃口。这正是毛姆所擅长的开场方式。例如在《月亮与六便士》的开头,毛姆也是以上来就对思特里克兰德品头论足一番,大大激起了读者的好奇心。

终于,在这一段类似“免责声明”的文字之后,他才开始正式讲述美国人艾略特在巴黎社交界的发家史。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2张(二)艾略特一死,故事还怎么继续?

一直觉得,其实艾略特才是少数人。

大多数人在社交场上都笨拙如拉里,有着或多或少的纯良与自尊,在日常生活中兴许也时不时地渴望诗和远方。然而艾略特这种人却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他如此圆滑、世故、精明,甚至不惜尊严,从无到有在社交场上打下一片江山,出尽了风头,即便放在现在,也将是上流社会里的顶流。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5张

毛姆把艾略特写得太立体,太生动了。因此有人评论说,毛姆不能把这样的人物写死了,如果艾略特死掉,那么一定是情节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或者故事该结束了。

可是就在第五章的结尾,艾略特的确是被作家写死了。

于是我翻了翻后面的第六章和第七章,想要看看是否有什么变化。

第六章的内容,在短暂的衔接(伊莎贝尔为艾略特处理身后事)之后,就是毛姆再次偶遇拉里,与其侃侃而谈的内容。后面几乎全是大段大段关于拉里的心路旅程。而到了第七章,也就是最后一章,毛姆交代了前面一章提到的苏珊的故事,以及索菲的死,还有揭发伊莎贝尔破坏索菲结婚的事情。

苏珊这个人物似乎出现得有点突然。她有点像是索菲的对照,某种程度上也是索菲的反面。因为运气好,加上本身的性格使然,使得她没有在堕落的道路上越行越远,反而将一手烂牌打得很好。运气很差的索菲则是将原本的好牌打得稀烂。

两个女人都是拉里试图拯救过的。一个自救成功当了画家,一个自甘堕落以致惨死,结局也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许毛姆也正想借此说明,拉里毕竟不是谁的救世主,人的救赎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苏珊也和伊莎贝尔一样,是比较现实的,但她没有伊莎贝尔那么恶毒,她几乎是介于伊莎贝尔和索菲亚之间的一个人物。她兼顾了肉体的欢愉和灵魂的追求。三个女人的故事和命运展现了一小幅当时女性生存状态的画卷。

总之,在这两章里,其实主线人物已经没有太多新的故事要讲述了,更多是对前面的一种补充,包括拉里思想的转变过程,支线人物的命运,前面伏笔的交代等等。

果然灵魂人物一死,故事差不多就该收尾了。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2张(三)拉里四处漂泊,找到了什么?

书中说,拉里最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生奥秘。但到底这奥秘是什么,毛姆并没有具体阐述。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是小说,不是哲学书,他无意于阐述《奥义书》的哲学体系。

但我们依旧会很好奇,《奥义书》是一本什么样的书,里面写了什么才会令拉里大彻大悟,停止了旅行。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7张

《吠陀经》中,最后部分的《奥义书》是印度一类哲学文献的总称,主要观点有“梵我一如”和轮回业报,其思想特征是遁世思想及苦修实践,认为唯有通过《奥义书》的方法,学习知识,完善自我,才能获得解脱。

《奥义书》还认为,遁世应当是人一生中的最后阶段,是获得明智并领悟更高真理的理想条件。

粗略了解之后,我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拉里在求得《奥义书》的解答后,会去选择大隐隐于市了。

拉里对毛姆说:“你们欧洲人一点不理解美国。因为我们积聚了大笔财富,你们以为我们只是要钱。我们一点不要钱;我们一有钱就拿来花掉,有时候花得好,有时候花得不好,但我们总是花掉。钱对我们说是不在话下的,它只是成功的象征。我们是世界上最大的理想主义者;我只是认为我们把理想放错了地方,我认为一个人能够追求的最高理想是自我的完善。”

而关于“自我完善”这一点,倒是和我们的儒释道思想相通的,据说也与西方文明的源头——古希腊的哲思有所呼应。刻在德尔斐神庙门楣上的 “认识你自己”,也是苏格拉底思想的核心。

与其说《吠陀经》这部婆罗门教和现代印度教经典里,有拉里所寻求的最佳答案,毋宁说这里也有毛姆自己所寻求到的东西。但是,从叙述者毛姆对于拉里的回应来看,他似乎并不看好这个答案,因为一个人想要修炼得尽善尽美,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然毛姆无意于深究那些帮助拉里得道的典籍,如同他无意于深究维根特斯坦晦涩的哲学理论一样,但《刀锋》所传达的,相对容易被普罗大众接受和理解的哲理,还是在二战的硝烟中,隐隐约约地为西方世界寻找精神家园指出一条朝圣东方的出路。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2张(四)拉里为什么要做出租车司机?

在小说的最后,毛姆交代了自己猜测的拉里的结局——可能做了出租车司机,同时还在写书。

毛姆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也许你会觉得,那是因为这一职业足够平凡,需要的可能主要只是体力劳动。那么,平凡的职业,谋生的手段有很多,为什么非要选择做出租车司机呢?

除了一般合逻辑的解释,我们还可以从别的角度探索一番。

这里有个有趣的巧合,对应维特根斯坦去世前几个月所回忆的一件小事。(《维特根斯坦谈话录(1949-1951)》)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9张

当时他正饱受病痛折磨,却坚决不愿意去医院,宁可死在自己的房间。

他对鲍斯玛说起1939 年访问纽约的事。他唯一喜欢的人是个在中央公园为他擦过两次皮鞋的意大利男孩。淳朴的男孩希望将来能在一个好一点的地方擦皮鞋。维特根斯坦付了双倍的酬劳给男孩。他的一生都是如此慷慨,像是根本没把钱当回事过。

但在他离开酒店,乘坐出租车去看医生的时候,却“计较”起了几块钱的车费。在过隧道时,狡猾的司机关掉了计价器。一向细心敏锐的维特根斯坦注意到,计价器关掉前显示的是4美元。因此当司机过了隧道后,停下来让他支付7美元时,他却没有直接同意。

随后,他求助于旁边的警察。警察扭住司机的脖子,将其从车里揪出来,并对维特根斯坦说:付他4.5美元。

3美元的差价虽然只是小钱,却反映了维特根斯坦的人生态度。聪明的有钱人,本来也不愿做任人宰割的冤大头。更何况他疾恶如仇,对于虚伪与做作的忍耐度几乎为零。

“那里的人真可怕。”维特根斯坦对鲍斯玛说。他很高兴可以离开美国。

毛姆写作时可能未必知道这件琐事,却在文中与之形成了一种有趣的呼应和巧合。

我相信,假如维特根斯坦真的当了一名美国街头的出租车司机,那也一定是一个诚实正直,不贪财的,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他赚的每一分钱都将是干净无比的。

当然咯,没准毛姆还真的听说过这档子轶事呢。天晓得!毕竟维特根斯坦那次访美是在1939年,《刀锋》出版已是1944年。

那个时候没有发达的信息网络,毛姆的人物大多取材于现实生活。他是一个交际甚广,并喜欢从他人身上以及谈资中挖掘素材的人。据说他对于维特根斯坦的了解也都是通过他人之口。

其实我更想说:假如毛姆真的知晓此事,那真是一个绝妙的借用。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2张(五)结尾真的尽如人意吗?

最后的最后,毛姆用调侃的口吻回应了小说最开头的议论:尽管没有刻意,然而他也写成了一个传统意义上大团圆的结局。但是真的是大团圆吗?

五个问题:《刀锋》开头与结尾,第11张

艾略特如愿以偿,死得很有尊严。索菲的死让人非常难过,但也是她自己所求的。如果不是当初自杀被人阻止,也许她放荡的后半生就不会发生。

拉里守着清贫,却得到了内心的平静。只有伊莎贝尔和格雷苦尽甘来,熬出了头,但也只是在困难过后,恢复了原本的生活水平而已。就如同现在的社会一样,中产阶级如果不努力,就很容易从这一阶层滑落。

生活是不完美的,也不存在完美的结局。小说只是让我们在种种不理想中松口气,暂时驻足观看风景,然后补充能量,继续一路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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