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1张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2张

说起“民国才女”,萧红的知名度似乎比不上张爱玲和林徽因。就情感纠葛而言,和林徽因有关系的几个男人——徐志摩、梁思成、金岳霖,地位远远高于与萧红有关的萧军、端木蕻良,这些东北作家在文学史上是属于比较偏门的。就作品影响力而言,读萧红的人相对小众,也不如张爱玲。

2014年,因为许鞍华执导的一部电影《黄金时代》,萧红开始“红”了,知道萧红、阅读萧红的人越来越多了,就像当年张爱玲走红一样。在电影之外,她的真实人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性作家在那样风雨飘摇的大时代,如何能对抗命运来保持创作热情?让我们一起,回到萧红出生和漂泊的若干地点,探访她的故交和新知,踏上寻访萧红的旅程。

萧红,原名张迺莹,1911年6月1日农历端午节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县的一个地主家庭,1942年1月22日病逝于香港一家临时医院,去世时只有31岁。可以说,萧红的一生是短暂的,悲剧性的。

而且,萧红的命运也是漂泊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男人到另一个男人。如果从她1933年逃婚出走故乡呼兰算起,到她1942年客死香港为止,短短8年间,她的足迹遍布各地:呼兰、哈尔滨、北平、青岛、上海、日本、武汉、临汾、西安、重庆、香港。而且,几乎每一个地方,她都经历了多次搬家。我们将沿着这条足迹,身临其境去重现萧红的人生,去体察一个女人在那个时代的情感和命运。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3张

与她的多舛命运形成鲜明对照的是,萧红在短短8年的颠沛流离中的高产。她留下100多万字的作品,其中包括两部诗性悲剧《生死场》和《呼兰河传》、一部讽刺喜剧《马伯乐》。这在和平年代尚且不易,何况是战乱年代。

萧红在本质上是个自传体式作家。文学与人生,是萧红的两条交叉线。这两重世界曾经合二为一,但最终渐行渐远、无法弥合:她在文学中找到了个人价值和心灵自由,像“大鹏金翅鸟一样飞翔”,而在人生际遇上则颠沛流离,终于“跌入奴隶的死所”。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作为女作家,萧红是高过张爱玲的。萧红传记电影《黄金时代》的编剧李樯告诉我们,萧红的原创性和源头性更强。张爱玲一看,就是受到影响的,有体系的,有脉络的,比如中国古典小说,西方的毛姆、弗洛伊德等等。但是萧红,却让人看不清源头和脉络。比如她的早期作品《生死场》,就是一个自发性创作,仿佛石破天惊。萧红所受的教育,所积累的学养,都没有张爱玲那么丰厚,然而一写作就呈现赫然独立的状态。 

促成这样一个作家的基因是什么?海明威曾说,很多好的作家,都是因为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萧红也是如此,童年遭遇的不幸对她的作用似乎比一般人更大。李樯说,或许萧红所经历的东西别人都经历过,她受的苦,单拎出来看,并不是什么赫赫了不起的纪录,谁活在世界上不是生老病死?但因为萧红是一个作家,这些饥饿和贫穷都被赋予了意义。正如许广平评论萧红的一句话:“饥饿和贫穷谁不晓得呢?谁都晓得,但没有一个人像萧红这样,可以写得如此触目惊心。”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如果说童年是促发一个作家写作的重要源头,那我们先要去寻访萧红的故乡和童年。大家从萧红最有名的一部自传体小说《呼兰河传》也可以得知,萧红的故乡在呼兰,她在这里出生,长大,但20岁逃离后就再没回来过。当年,呼兰是离哈尔滨30多公里的一个县,如今成了哈尔滨下辖的一个区。“萧红”已经是呼兰名片,她的故居1986年就修复开放了,是一片青砖灰瓦的中式合院,外设围墙和广场,与这个北方小城里平凡的火柴盒楼房拉开了距离。走进小院,迎面就是一尊汉白玉的萧红雕像,一手拿着书,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坐在台基上俯视着这里。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6张

▲哈尔滨市呼兰区萧红故居(黄宇 摄)

萧红的故居什么样?最直观的印象就像是《呼兰河传》里描述的:“我家住着五间房子,是五间一排的正房,厨房在中间,一齐是玻璃窗子、青砖墙、瓦房间。”曾主持修复萧红故居的前馆长孙延林告诉我们,他们力求恢复1908年初建时的原貌,那时候萧红父亲张廷举即将迎娶其母姜玉兰,张家为迎亲新建了五间正房。整个张家大院占地7125平方米,房屋30多间,主人和仆人分居东西两个院落。萧红文学馆馆长章海宁告诉我们,这样的规模在当地只能算是中等地主。因为张家祖辈虽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但主要的家业都在阿城福昌号屯,在呼兰自立门户的萧红祖父这一支并不十分兴旺。章海宁说,张家也并不是一味保守的封建家庭,一个证据是,一进门的堂屋灶台上并没有张贴灶王爷夫妇的神像。当时,绝大多数人家都要贴这样一张画像,两侧还有对联一副:“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是“一家之主”。这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呼兰城里,也算是张廷举顺应维新思潮所掀起的一场不大不小的“文化革命”了。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1911年,萧红出生在东侧第一间房间,祖父遵照族谱给她起名为“张秀环”。据说她出生在端午节,民间认为不吉利,于是她的生日被人为推后了一天。这也让她自一出生就种下了悲剧性因子,但这种说法并不十分可靠。一个被证实的回忆是,睡前母亲要用裹布缠住她的手脚使其安睡,她总是拼命挣扎,一次被来串门的大婶看到,说:“这小丫头真厉害,大了准是个'茬子’!”

萧红出生的屋子里保留了很多当年的物件。靠窗是一张典型的北方大炕,炕上摆放一个小书柜,一张小炕桌,据说是萧红幼时和祖父藏书、写字用的。炕边一排窗户,仍是传统的上下对开,上扇雕刻着透笼盘肠图案,下扇中间镶着一大块玻璃,周围一圈则是纸糊的。这些雪白的窗纸曾激起小萧红的破坏欲,挨个去捅破。“手指一触到窗上,那纸窗像小鼓似的,嘭嘭地就破了。破得越多,自己越得意。”她也因此经历了耿耿于怀多年的第一次心灵伤痛。“有一天祖母看我来了,她拿了一个大针就到窗子外边去等我去了。我刚一伸出手去,手指就痛得厉害。我就叫起来了。那就是祖母用针刺了我。”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萧红去世早,这处故居也让她的很多老朋友触景生情。王观泉曾在黑龙江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工作,他向我们讲述了这里让他难忘的一幕。那是1981年萧红诞辰70周年时,他组织了一批萧红老朋友的历史性会面,萧军、舒群、塞克、骆宾基等人都来了,大家参观了未经整修的故居后走出来,只有萧军还站在萧红出生的炕前,老泪纵横……这情景,门口的王观泉看得清清楚楚。后来舒群告诉他,萧军此前并没有来过呼兰,他俩同居直到1934年出关,也没有向呼兰告别。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9张

▲呼兰县萧红故居萧红出生的床 (黄宇 摄)

在萧红后来的文字中,对这里的童年回忆完全是一片灰暗的色调,而孤寂成了她一生的色调。比如,在她的早期作品中,以父亲为原型创作出来的形象往往是一个“冷酷、不苟言笑、贪婪、暴虐”的人。其实萧红的父亲张廷举毕业于齐齐哈尔黑龙江省立优极师范学堂,成绩非常优秀,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和伪满统治时期做过教员、校长、出版社社长、教育局局长等职位。在新中国成立后,他仍然被视作“开明绅士”。但在萧红童年时,张廷举因常年在外工作,父女间比较淡漠;而体弱多病的母亲对她也很冷淡。母亲去世后,父亲又续了弦。

祖父给了萧红最难忘的温情。萧红后来写:“祖父时时把多纹的两手放在我的肩上,而后又放在我的头上,我的耳边便响着这样的声音:'快快长吧!长大就好了。”但是,“长大”是“长大”了,而没有“好”。祖父一点点衰老,家里仅存的一点温情也即将消逝。”“我若死掉祖父,就死掉我一生最重要的一个人,好像他死了就把人间一切'爱’和'温暖’带得空空虚虚……”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后花园”是萧红和祖父的天堂。她在《呼兰河传》里以梦幻般的笔调吟咏着这里,其实是个菜园子,跨过丛生的荒草,依稀可辨各种寻常北方蔬菜,沿着墙种植的是黄瓜、倭瓜和西葫芦一类爬蔓的菜,里面则种着小白菜、小葱、韭菜等,还有黄烟、苞米等作物。此外,园子里还栽种着柳树、榆树、樱桃和李子树,通往正房的斜径两侧,还有小桃红、玫瑰花、山丁子树,给这个季节的满园绿色点缀着跳跃的红。那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母亲照顾刚出生的弟弟,祖母忙于家务,只有她和祖父是两个“闲人”,于是便乐得结伴了。“祖父戴一个大草帽,我戴一个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祖父铲地,我也铲地……”后花园里的一切似乎都是自由的,萧红说起它们来也无拘无束:“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黄花,就开一个黄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他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蝴蝶随意地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萧红作品中对阶层的敏感、对穷人的同情,也是在童年时期就奠定了的。张家院子分东西两个,东边的堂屋和后花园归主人居住,西边的园子则作为库房和出租房,粉房、磨坊、养猪房等,中间由一道木围栏隔开,这道围栏是阶级分界的象征物。作为家庭权力象征的父亲在这方面表现得更为明显。萧红说:“父亲对我是没有好面孔的,对于仆人也是没有好面孔的,他对于祖父也是没有好面孔的。因为仆人是穷人,祖父是老人,而我是个小孩子,所以我们这些完全没有保障的人就落到他的手里。”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呼兰河传》里再现了西院里这些人物。门洞房里住着的是王四掌柜,养猪房里是猪倌,挨着粉房的小偏房里是老胡家,把一个好好的小团圆媳妇给折磨死了,居无定所的有二伯,还有住在磨房里的冯歪嘴子,老婆死了就自己带刚出生的孩子,给了小说一个“光明的尾巴”。萧红对笔下的这些底层人物饱含深情。她曾对聂绀弩说:“我开始也悲悯我的人物,他们都是自然的奴隶,一切主子的奴隶。但写来写去,我的感觉变了。我觉得我不配悲悯他们,恐怕他们倒应该悲悯我呢!悲悯只能从上到下,不能从下到上,也不能施之于同辈之间。我的人物比我高。”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1919年,母亲死了,后母来了,父亲变了,而祖父越来越老了,萧红的童年在这一系列变故中终结了。可以说,萧红的童年世界是分裂的。情感上,父母、祖母都对她管束严格,只有从祖父那里,让她知道人生除掉了冰冷和憎恶之外,还有温暖和爱。这分裂的两级,是促使她后来反叛离家的契机。她后来写道,“所以我就向着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恒的憧憬与追求。”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14张

▲呼兰萧红的后花园,在她回忆里是一个特别重要的场景(黄宇 摄)

公允地说,在那个年代,要不是生在这样的“新式”家庭,萧红也不可能接受相对完整的教育。萧红母亲去世的第二年夏天,“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风暴席卷了整个中国,提倡科学民主,反对封建礼教,其中一个呼声就是兴办女校。这股风气也传播到了北国边陲的呼兰小城,萧红的父亲就是当时推动教育革新的主力。当年秋天,呼兰的一所初小就设立了女生部,校址就在张家北门外的龙王庙内。开天辟地第一回,女孩子可以接受新学教育了,萧红就属于其中的幸运儿。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萧红第一次离开家乡呼兰,是小学毕业后去哈尔滨上中学,这也是一次家庭矛盾大爆发后的结果。父亲曾开明地支持她入新式小学,但在她继续升中学的问题上却坚决反对。1927年秋天萧红突然得以入学,她后来坦承,“那不是什么人帮助我,是我自己向家庭施行的'骗术’”。这骗术据说是源于当年一件轰动呼兰的抗婚事件。萧红班的班长田慎如长得漂亮,被呼兰教育局王锡山看上了,非要娶来当小老婆。田慎如坚决不从,竟然到呼兰的天主教堂当了修女。这件事对萧红的刺激很大,她专门去教堂探视,被修女阻拦在外。但这件事启发了她,她也声言如若求学不成,也要去当修女,父亲张廷举不得不让步。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去哈尔滨上学后的萧红开阔了视野,对父亲再一次试图通过订婚主宰她的人生自然不从,不惜出走抗争。张廷举一气之下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甚至把她开除了祖籍。有意思的是,我们在萧红故居还看到一副张廷举找人写的对联:“惜小女宣传革命南粤殁去,幸长男抗战胜利苏北归来”。横批是“革命家庭”。后来张廷举以“开明士绅”的身份得以善终,也是这个兼容新旧的人物善于变通的结果。

如今的呼兰之所以有名,全凭萧红的《呼兰河传》。萧红小时候常去的一段是南河沿,离她家不过几百米。原呼兰县史志办副主任丁锋告诉我们,呼兰河横穿小城,是松花江向北的一条支流。清康熙二十二年,黑龙江将军衙门在呼兰流域设八处哨所,呼兰河口是其一。当时骑兵乘船在此登岸,望见山体高若烟囱,呼之为“呼兰”,满语“烟囱”的意思,因此得名。雍正十二年建城,随后开辟经由此处的多条水路航线,商业也因此繁盛。因后来中东铁路绕开了呼兰,选择以哈尔滨为中心,才使呼兰的交通要冲地位开始衰落。可以说,呼兰城因河而兴,也因河而衰。

萧红 | 苦难的童年造就了的不朽作家,第4张萧红20岁离开家乡后再没回去过,十几年后在文字里返乡,以呼兰河为小说名,以河水比喻自己的漂泊人生。比如她笔下团圆媳妇的鬼魂,也带入了自己的心境:“她变了一只很大的白兔,隔三差五地就到桥下来哭。有人问她哭甚么?她说她要回家。那人若说:明天,我送你回去……那白兔子一听,拉过自己的大耳朵来,擦擦眼泪,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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