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畔的幸福时光

周末起床后，立刻烧壶水泡茶，洗漱的几分钟，茶汤已经好了。静静享用时，是我的幸福时光。

茶叶像是染色剂，滚烫刚经过叶面，只这么一接触，白开水就酝出了色。说不清是哪种标准的颜色，雅丹戈壁一望无际的荒漠中极目远眺，天地一线的浑浊，轻轻地泛在茶壶壁上。

茶水封在玻璃容器里，像整个大湖，摆脱了重力，整个儿原样漂浮在空中，从边缘到中心，一眼透视。灯光穿过去，泛出了淡淡的浅黄色。

我见过这颜色，在呼伦贝尔的白桦密林，阳光被枝枝丫丫劈成一束一束，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满地的枯叶上，光斑耀出的浅黄色，这会儿装在我的杯子里了。

第一口喝下，茶香直扑鼻梁，气息瞬间变得通畅，这香味混在肺底的浊气中，一起冲出了鼻孔，然后裹着新鲜氧气，一吸之间又跑回了身体里，好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探头探脑地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可刚刚跨出家门槛，又惊吓地蹦蹦跳跳跑回来了。

片刻之后，干涩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视网膜上倒映的世界变得柔软，可爱多了。大脑离得远，反应稍稍慢些，需要浸泡在香气里一会儿，意识才开始加速，想起这是茶的香味，想起它的好。

我闻过这香气，它带我回到了波密乡下。我躺在高原的木椅里，阳光晒暖了扶手，空气中弥漫着青稞草垛散发的干香。

味道终于尝出来了，有点苦，却不难下咽。也许不应该用“苦”字，中医方子中熬出的药汁，喝下去能跟肠胃打架的，叫苦才恰当吧。暖暖的茶水灌进肚子，胃都渐渐热乎起来，喉咙口还残留下丝丝的余味，涩涩的。

我尝过这涩味，小时候见奶奶把一只只橙黄的柿子藏在缸里，小心翼翼地用柿叶盖起来，想来定时好吃。悄悄偷来一口咬下，那种涩厚厚地糊住了舌头，几天褪不掉。

茶叶是向秃子强要来的，他不喝茶，在我的叫苦下，到处搜刮不时进贡。什么茶好喝？抢来的茶好喝，里面泛着不一样的乐趣。少爷在玩闹，夫人在淘宝，周末的一大早，我静静地守在茶畔，是我的幸福时光。

（写于2018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