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压正——姜文压不住阵

    都说姜文是中国现阶段最优秀的导演，堪称鬼才。姜文的片子一向很另类，“北洋三部曲”都是一样，看懂的人少，装懂的人多，例如我。既然装懂，只好瞎掰。

一

   姜文的片子总有居高临下的自得感，弥漫着压抑不住的男性气息，凸显男权，彰显霸气，散布着天下万事尽在掌握的救世主讯息。他的电影透着骄矜和自得，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冷疏离，俯视众生的悲悯感总在不自觉间溢出屏幕。

   离经叛道的思路，睥睨人间的姿态，流光溢彩的气派，源于姜才子与身俱来的傲娇。他冷冷注视着观众，有点不屑讨好票房的清高。时间久了，也就成了风格，反而有大批观众买账。“北洋三部曲”一路看下来，都有被俯视的感觉。仿佛他就站在那里，叼着烟卷，冷着脸，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也算是票房至上年代的一股清流。

   他的电影总有将观众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傲气，孤高不群，每帧镜头都在复述，爷的电影姓姜，带着爷的纯种DNA，爷和周韵开心就好，你们说什么我不care啊。很讨厌这种感觉，姜文用电影大声说：不喜欢别来啊！遂哑口无言。

二

   每个人最爱听的歌都是二十岁左右唱的歌，原因无他，爱的不是歌，而是翩翩美少年的那时岁月清欢。致敬最美好灿烂的年华是人之常情，姜文的片子也总是在与他的青少年时代干杯。

   比如房顶上兔起鹘落的少年，背影劲健，在北平恰到好处的秋光里纵越到镜头深处，怎么看都招摇如河底水草，妖娆也耀目。李天然不停在勾心斗角的北平四合院顶游荡，像个无所事事的游魂，反正有大把时光，恰好用来造作。

   单车也是姜文电影里反复出现的意向，单车的意义不同于也总出现的老爷车。老爷车象征着功成名就，人至巅峰，辉煌也落寞，虽说一览众山小，然而任往哪个方向走一步都是下坡，盛极而衰的苍凉和哀飒是只能站在山顶对着西风残照才可领悟的。

   而单车，是无限的可能性，是纠缠的风穿过少年的白衬衣，是四季轮回的春之序曲，是去路漫漫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姑娘。是少年轻狂的“三更灯火五更鸡”，是眉目如画的“少年听雨客楼上，红烛昏罗帐”，是如玉年华的“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单车是姜文少年时代的玛莎拉蒂，这种情节更始终不渝，从阳光灿烂一路骑到今天。

   交响乐是姜文标配，这部更多，这也是他青年时代的烙印。交响乐当然曲高和寡，这和姜文压抑不住的傲气相得益彰。

   所以，姜文在不断闪回皎如玉树青葱年华，这是自恋派无从颠覆的窠臼，看多了，有点腻。

三

   李天然的成长颇有些俄狄浦斯的意味。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摆脱“父亲”角色的羁绊。李天然和“父亲”的关系，模糊难辨，有遵从和敬仰，更有反叛和忤逆。

   少年时代，“师父”就是“父亲”，师父一家惨死，李天然无从反抗吓得呆如木鸡。十三岁他已武功傍身，首任父亲的使命已经完成。功夫之外，他需要更多增长见识塑造品性，李天然需要下一位“父亲”。

   亨得勒医生粉墨登场，给了他最好的教育和美国人的身份，这位“父亲”慈爱光辉，犹如北斗，指引青年李天然的前程，如果一直跟随这位父亲的脚步，李天然会成为一个光明温暖妙手慈心的医生。然而仅囿于幸福的柴米男女，而不是侠之大者。亨得勒医生犹如火箭助推器，要成就李天然，他必须及时脱落。

   蓝青峰是最后一任“父亲”，在李天然从凡人修炼到英雄的过程中，他充当第三级助推器。蓝是李天然生命中的太阳，照亮前程，也灼花眼睛，逼迫他不再仰仗“父亲”，靠自己才能无畏过往和将来。杀掉亨得勒医生，蓝青峰想必纠结，然大行不顾细谨，国破家亡的当口，蓝其实并没有更多选择。

   寻找父亲，挑战父权，挥别父亲，是男人的成长，也是男人的轮回。这个残忍决绝到无法回头的过程中，李天然不得不长成参天大树。

   再来看“母亲”，唐凤仪和关巧红。她们象征着李天然的纠葛和矛盾。

   唐凤仪代表逃离，逃开是非恩怨国仇家恨，南半球做岛主，十里洋场打马而过，浪子生涯从容逍遥，红尘温软而失却赤子堂皇，好自是好，却也气闷。

   关巧红代表面对，冷眸凝眉咬着牙，直面时代和命运，不再周游于无人的房顶荒芜的钟楼，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做条真汉子。唐凤仪的纵身一跃，或许隐喻着李天然内心逃避一面的彻底粉碎。战胜了普罗大众都有的胆怯犹疑，李天然才能担得起“为国为民”的重任。

四

   影片还有几位凡间奇人，他们代表苍生，是中国的脊梁，也是中国的软肋。

   医院清洁工，是《天龙八部》扫地僧一般的存在，闪转腾挪间，片叶不沾身，正是大隐于市的高人，镜头不足十秒，人物已然可圈可点。

   保姆也是异数，台词不多，句句有趣。平日默默无闻，却会为蓝青峰收集子弹，不会武功却敢于飞脚去踢朱潜龙，中国人的隐忍勇毅可见一斑。

   潘公公忠诚，清朝亡了，来为朋友的女儿打点上下，钟爱且执于电影。这份忠诚，虽然被阉割，却也不容羞辱。

   烧火大汉就是负责烧火，李天然将日本兵尸体投入熊熊烈火，与大汉对视，一眼万年，彼此了然，无需更多言语，你做的恰是我愿的。

   这部片子，充斥着姜文式的孤傲和荷尔蒙刺激，这是他自己的狂欢，他站在高处指指点点，但这也并不妨碍我们指点指点他。

不开赞赏，但愿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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