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市城区抗日地下烽火（三）：越狱在吉林

作者：优雅的胡子（吴永刚-Max）

民国时期吉林监狱影像

伪满时期，吉林城巴尔虎门内路西侧有一座吉林监狱。这所监狱始建于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时称“大狱”，也因监狱内建筑形制被称作“十字监”。宣统元年，监狱改称吉林模范监狱，进入民国后又改称吉林监狱。1933年伪满政府在长春建立吉林第一监狱，吉林监狱随之更名为吉林第二监狱，俗称“二监狱”。

九一八事变后，许多反满抗日民主人士和共产党人遭逮捕后，常被关押在吉林监狱，如抗联著名将领赵尚志等人。1931年，于树功（1925年春，经李大钊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受党派遣留学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后进入莫斯科炮兵学校，解放后任北京市政府文物考察队队长）受苏联远东军区派遣，返回中国从事情报和策反工作，不幸被捕，以“政治犯”罪名关押在吉林监狱。1938年赫长荣（后改名赫洵，曾任吉林省科委副主任）因在哈尔滨从事革命宣传，遭告密被捕，也被关押在吉林监狱。其实每个在押“犯人”从进入这钢筋水泥的牢笼开始，大多不会“安心”服刑，谋划越狱者大有人在，怎奈日伪管控下的监狱戒备森严，想越狱，难度若比登天。可是，在监狱医务科做杂役的于树功，自从结识了监狱调剂员赵绍先，一次震惊东北的越狱事件竟在这“不可能”的环境中，悄然开始酝酿。

希天医院旧影

赵绍先也叫赵晰，是吉林市乌拉街镇人，出生于一个饱读诗书的满族职员家庭。赵绍先少年时随其家迁往吉林城居住，因家道中落，没读完中学，就辍学在家。后来其父托人，介绍赵绍先到三道码头希天医院学徒，经刻苦学习，三年出徒时，已经能够独立胜任药剂师的工作。1936年末，经希天医院院长孙宗尧推荐，赵绍先得以进入吉林监狱医务科，在科长黄永涛手下担任调剂员工作。工作期间，骨子里透着正义感的赵绍先引起了于树功的注意。而学识渊博、正气凛然的于树功也同样吸引着赵绍先。

1943年吉林监狱走廊和牢房，取自《吉林旧影》

随着接触增多，看守赵绍先和犯人于树功竟在人情如纸的监狱中相交成莫逆。后来，通过于树功，赵绍先又结识了意气相投的赫长荣。共同的理想和信仰让三个人走到一起，默默地印证着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俗话。而“老革命”于树功更是不断宣讲革命道理，带动着赵绍先思想觉悟的提升。1939年初的一天，赵绍先竟偷偷地对于、赫二人说：我想帮助你们逃出监狱，投奔光明。

越狱，说得轻巧，实施却难上加难。为确保万一，越狱行动仅限3人。于是在监狱内三个人常利用各种机会聚在一起，商量越狱的计划，反复推敲越狱的细节，积极进行各种准备：

首先，赵绍先不露声色，在平日始终保持勤奋、踏实工作的样子，不久后，被监狱晋升为“看守部长”，进而在监狱内拥有了更大的权限。其次是赵绍先与赫长荣的家属一起筹集资金，准备越狱后使用，为此赵绍先甚至典当了自己的部分衣物，于树功的好友谢雨天（爱国民主人士，解放后曾任吉林市政协副主席）闻讯，也慷慨解囊相助。再者，为脱逃后延缓敌人追捕时间，赵绍先毁掉了自己保存在家中和亲属家的所有照片，并抽出于、赫二人在监狱的档案一并销毁……

在秋风乍起时，一个绝佳的越狱机会也成熟起来。当时伪满几大监狱典狱长轮岗，为了迎接新来的长官，吉林监狱的看守长命令赵绍先带犯人为典狱长公寓扫除、消毒。心知越狱准备已然完毕良久的赵绍先暗暗高兴，可表面上他仍旧平静如常。随后，赵绍先赶忙安排购买了9月15日的火车票，决定借扫除之机实施越狱。可9月15日天公并不作美，一场大雨突然袭来，扫除按监狱“雨天不得外出作业”的规定被取消。

1943年吉林监狱影像，取自《吉林旧影》

由于阴雨，越狱的日子被迫推迟了一天。9月16日上午11时，赵绍先身着制服、腰挎洋刀，带领提消毒用具、扛笤帚的于、赫二人，于晴空之下堂而皇之地离开吉林监狱。三人按计划赶到旧法院空房子，换好事先准备的衣服，飞奔通天街（解放路），由此雇车前往火车站。在火车站，三人同赫妻、赵妻会合，接过装有高级西服、鞋帽、旅途用品的提箱，登上火车。在火车上于、赫二人剃须换装，持改签当日的火车票悄然逃往长春，并辗转奔赴关内。越狱计划执行下来，既紧张又从容，不仅没有引起监狱的注意，也没有招来路人的好奇。

直到9月16日晚，监狱点名时，才发现缺少两名犯人，顿时慌了手脚。吉林城伪警宪特倾巢出动，进行全城搜捕。继而，又由伪吉林省警务厅连发三道“通缉令”，在东北全境缉拿。不过，一切为时已晚。9月23日，伪《大同报》、《泰东日报》、《盛京时报》纷纷报道这一“丑闻”，全东北为之震动。许多人听闻这个消息后最为困惑的是：赵绍先为什么要抛开一份体面的工作，去帮助两名“共党分子”越狱。众说纷纭之际，不免让人感慨：一个人志向的高洁，往往不会被普通大众了解，于是人间也才常有“燕雀安知鸿鹄志”的说辞。

上世纪八十年代吉林监狱旧址影像，取自《吉林市公安志》

作为这次越狱的组织者，21岁的赵绍先弃旧图新、勇于助人，思维缜密、行事果断，义无反顾地救下两名“案件重大的'思想犯’”（伪《大同报》），并从此投身抗日救国的神圣事业中，成为一名具有坚定信仰的共产党人。1945年抗战胜利后，已改名为赵晰的赵绍先被党中央派遣回吉林市，担任永吉县副县长。后来我党从吉林市战略转移，改名赵公民的赵绍先又担任了永南县县长。吉林市解放后，赵绍先先后担任永吉县副乡长、吉林省卫生处处长等职务，1950年卫生处改为卫生厅，他被任命为卫生厅副厅长……

吉林监狱已改建为小区，照片右侧蓝色围墙为监狱旧迹

自1934年以后，我党有组织的活动基本停止，白色恐怖笼罩在吉林城上空。为开展抗日对敌斗争，党中央及一些地区的地方党组织，先后六次派遣地下党员勇闯龙潭虎穴，到吉林市开展工作。在这大无畏的六次派遣中，对后来影响最大的莫过派遣李维民和派遣郑墉。他们两个在相互试探后，里程碑式的传奇握手，更拉开了重建吉林特支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