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完结篇)——花样的新娘

花嫁(完结篇)——花样的新娘,第1张

李二爷兴高采烈地站在大门口,今天天气非常好,正午的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远远望着迎亲的车队正徐徐从冈子上下来,二爷就带着李二太太转回院子里。这一夜二爷几乎没合眼,一大早,他就起身,张罗着把婚礼宴席的各项准备工作检查一遍,各种用具席面他也都再次清点一遍。昨晚他就让孩子们把院子里的鸡鸭鹅斗赶到厢房的圈里,只留一只老黄狗在院子里逡巡。日头快出来时,二爷和三炮仗一起又扫了一遍院子,在怒放着无数洁白花朵的海棠树下,架好了摆酒席用的临时桌椅后,二爷才几步一回头地进屋洗了脸,换上体面的外衣。

李二太太一直紧跟在李二爷身后,家里第一次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她多少有些紧张。面对着来贺喜的老亲少友,她本想泼了命地显摆一下,可李二爷低声喝止了她的企图:“别TM瞎得瑟!今儿个就当老婆婆了,可有点身衬!”看着老三媳妇带着大伙儿进新房看那些家什摆设,介绍宁家陪送了多少嫁妆,李二太太心里直泛酸水——在亲友面前那份展扬儿本来该是自己的荣光。现在只能用热辣辣地眼神,看着那些进进出出新房的人了。

车马一到门口,李二爷的三儿子官保急不可耐地用灶坑里的木棍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中,一朵朵红色的花朵掀起烟幕,在门前猛烈地绽放!邻居家的小伙子又点燃了两个高升炮(二踢脚),屋里院里的人一下子簇拥过来,乱哄哄地把李二爷和李二太太推到了门口。

迎亲的领队是李二爷的把兄弟邓海发,二爷疾步上前抱拳致谢。去迎亲的一挂花轱辘轿车和一挂胶轱辘大车让过了门口,送亲的三辆胶轱辘车停在了院门前。对这三辆车李二爷并不陌生,赶这些车的都是车行的同行车老板儿。他们也都不外道,向二爷道喜后就忙着和三炮仗及李家的亲友,七手八脚把两辆车上的大件儿陪嫁都卸下来,搬运到新房里。

李二爷很诧异自己家派出的迎亲的轿车是空的。正在疑惑之际,天保身披十字花红走过来,嘟嘟囔囔和他说:“爹,媳妇儿接回来了。”不待李二爷询问,只见老谢婆子和邓海发的媳妇从送亲的胶轱辘洋马车里搀“托”下新娘子

李二爷的眼睛雪亮,他一眼就看出老谢婆子和邓海发媳妇的脸色不对,虽然也是笑,但那笑是强挤出来的!再看那新娘子,头顶着大大的红盖头,身上穿着墨绿色呢子大衣,大衣脚露出红底绣金花的旗袍,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看不到新娘子的脸,只见她的胸口不停地抽动,显然还是在哭。同时李二爷还发现那新娘子的呢子大衣所有的纽扣都是扣着的,两只袖子却是空空的,使得那大衣更像是件斗篷。

在喜婆的张罗下,天保和新娘子在堂屋拜了天地。那新娘子与其说是行礼,不若说是老谢婆子摆弄的木偶,动作很不自然。随后老谢婆子还执意陪新娘进了洞房。李二爷虽然心里泛嘀咕,但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他让三炮仗媳妇和大芝子陪着老谢婆子在洞房里,自己和三炮仗张罗着众亲友落座喝喜酒。

此时,院子里摆满了木板临时搭成的桌子,参加婚礼的亲友乡邻按熟悉程度都找到了位置,围坐在桌子边。虽然年才过完没两个月,可那桌子上有他们久违多时的大块猪肉、整鸡整鱼、大个儿的肉丸子,白菜粉条肉帽凉菜、整碗的油炸花生米!还有用纸背篓装得满满的会源烧锅的烧酒。屯里的乡邻都说好几年没有这么热闹的婚礼了,去年本屯地主丁大牙的老儿子娶媳妇也没这阵势!这个说:你看看老李家这吃喝,真是阔气啊!那个道:人家攀上的是城里有名有姓的瑞二爷,这亲家还能亏了李家?更多地人是嘴上羡慕心里嫉妒,讪讪地念叨不知道李二愣子怎么就交上了这等好运!

李二爷领着天保,三炮仗的大舅子抱着一瓶子酒跟在后面,先给外屋的男宾敬了酒。这时,贺喜的人中就有人看出不对了:除了那些拉嫁妆的车把式,喝喜酒的人中竟没有一个送亲的人!本来说好给娘家人陪桌的三炮仗和邓海发也都混在车把式那桌喝酒呢。

心里最着急的当然还是李二爷——他长跑这段路,今天结亲的速度有点问题;没坐自家派去迎亲的车,反倒坐了车行的轿车,这也是问题;那空洞洞的呢子大衣袖子,更让人心里不踏实。还好,李二爷在人群中看到了泰保,他虽然在帮着招呼客人,但他总是在扫着自己看。泰保一定是有啥话要和自己说,他在等机会。

果然,李二爷从屋里到院里敬完最后一桌酒后,泰保就出现在他身边,爷俩闪身进了西厢房。泰保关上门跟李二爷简单汇报了接亲的情况:“接亲的车队并没有到三道码头宁家,刚到德源石桥就有个骑马的问是不是到宁家接亲的。他让我们在桥边等着,然后飞马回城里,不一会儿我们就看到送亲的车队过来了。为首的是一个骑马的老头,穿着便服,蹬着马靴。开头骑马那个人对邓大爷和我大哥说这个人是新娘子的阿……阿玛。邓大爷赶紧让大哥过去行礼,那老头子很神气,连马都没下,只是看了我大哥一眼,啥也没说。我们要让新娘子上咱们的轿车,老头子没让,只是让邓娘上了载大嫂的轿车。我过去给嫂子问好时,正巧嫂子在里面挣扎,盖头掉了,我看到她嘴里塞着白毛巾,大衣里面好像上着绑绳。”

李二爷紧闭双唇,听泰保飞快地叙述,眉头越来越皱。

“我们张罗掉头回来,走了一段路,我偷眼看那老头子,他骑着马,桥这头桥那头来回跑了好几趟,我怕他别是想反桄子,就督促车队快马加鞭赶忙走,我上了最后一辆车,站在车上张望,老头子后来和旁人回去了。”

“你大哥和那老头说话时发痴没?”

“嗯,没有。至少比平时精神儿,一路上他都按你说的那样挺胸抬头,很精神儿。对了,我们回之前,老头子在马上让我大哥给磕头,我大哥也是先看邓大爷的眼色,邓大爷张罗放了布垫子让磕头时,大哥才给老头子磕了仨头。”

出了西厢房,李二爷突然觉得心里无比的憋闷:好好的不让到家里接亲,头一次听说在半道接。瑞二爷连身体面衣服都没穿,见到姑爷连马都没下!这是瞧不起我跑腿赶车的李二愣子啊!

尽管心里不是滋味,李二爷还是笑呵呵地应对着婚礼场面。在东外屋的炕上是他的一帮在家理教的把兄弟,他招呼着和他们一起连干了三碗烧酒!

太阳落山时,院子里吆五喝六的行酒令声音渐渐小了,最后几个喝得摇摇晃晃的车把式们也赶着大车捎带着老谢婆子回了城。尽管李二爷心里不愉快,但还是没有忘记礼数,用红纸包了两块钱塞给了老谢婆子,他李二爷也是个顶门过日子的爷们,做事不能狗狗叽叽让人看不起。

一回屋,李二太太就晃着小脚颠儿过来告诉他,刚才老谢婆子说了,瑞二爷嘱咐,后天新娘子不用回门。李二爷一句话没说,从堂屋进了西屋。新娘子蒙着盖头靠在炕柜上一动不动,只是胸口还在无力地起伏着。李二爷本来想说点什么,可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走出了房间。

月亮升起来了,今晚的月色特别皎洁。一阵阵的凉风掠过院子里的海棠树,将那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吹落在院子里。院子早已被收拾得完毕,因为几天来的重新整治,此刻空旷的院子倒比前几天更加干净利落。

李二爷和李二太太坐在院子里抽旱烟,李二太太有些埋怨李二爷:“早知道宁家这么看轻咱们,都不如那天借由头和大哥家缓和了,大哥大嫂去接亲也能捂住家丑。这回好了,邓大哥家都知道了,咱以后也不用显摆了!”

“我压根儿都没想显摆,是你一直眼热人家的陪嫁,到处显摆!再说了,邓大哥和邓大嫂是敦厚的人,不会拿这事儿到处宣扬。”

“人心隔肚皮,你知道人家是咋想的!大哥是不好,但你看他这回送来的料子,那可是日本的!那缠布的纸上尽是日本字,泰保认得的。”

李二爷不耐烦地唑了下牙:“宁家陪嫁那么多东西,你还惦记着李老大给送的布料子!你也不想想,他和凤民那王八羔子当年是怎么帮日本站长侵占老孟家的田屋地产,凤民还把孟大姑娘给祸害了,弄得人家家破人亡。那孟家老二和老三听说逃到海龙当了胡子,血海深仇人家还能忘啊?没准哪天就回家报仇!你和李老大勾连,屯里人不仅瞧不起你,你还容易捎带着吃刮烙儿!”

老两口你一眼我一语正唠着呢,猛然间,西屋里传出天保哎呦一声惨叫!慌得两人忙不迭跑进屋里。红烛摇曳中,只见天保捂着血淋林的左手,眼泪汪汪地光腚站在地中央。新娘子宁淑仪双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簪子,缩在炕角。炕上散放着她的大红盖头、呢子大衣和一根长长的麻绳子。

天保见他爹进来,哭咧咧地嚷嚷:“我给她松绑,要和她洞房,她,她拿簪子扎我!”

淑仪在炕上绝望地大叫:“是他先和我耍下流的!”

“他是你男人!你就得和他洞房生孩子传宗接代!”李二太太看着自己宝贝大儿子手流血了,眼睛都瞪圆了!

“你们那是痴心妄想!我死也不可能和他睡在一起!”

李二爷望着淑仪哭得扭曲的脸,压抑一下午的火腾得一下就起来了。他转身出屋,告诉孩子们先带着铺盖去东屋。然后转身回来纵身一跃,穿鞋跳到炕上!弯腰一把夺过淑仪手里的簪子,恨恨地扔到了地上:“那你想在老李家怎么样?”

淑仪一下子无言以对,是啊,自己到底想在老李家干什么?她答不出来。可她实在是被天保呆傻而丑陋的麻子脸吓到了,她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有一点她是铁了心的——怎么也不能和这个呆子睡在一起!

“我,我要回家!”不知怎的,淑仪突然喊出这句话。一提到家,她突然像充了气的皮球来了精神,话语也有了底气。

她也想到了何霭云,想到了王士珍,想到了平日里和她嬉笑打闹的那些衣冠楚楚的同学:“李二,我告诉你,他不是我愿意托付终身的人!我一个堂堂的小姐,不可能和这样一个丑陋的傻子洞房的,你们死了心吧!”

“你TMD招呼谁李二?!”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到了淑仪的脸上!接着就是李二爷一顿不顾头不顾脸的飞脚。淑仪从小到大不是没挨过打,但这种近乎疯狂的暴力,她还没有尝过。李二太太见李二爷动手了,自己也来了勇气,她咬着薄薄的下嘴唇,瞪着眼睛,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透出杀气。她从地上拾起淑仪的那根大簪子,也挪蹭上了炕,对着淑仪的胳膊和腿使劲地挫了几下!牙缝里恶狠狠地蹦出几个字:“让你扎我儿子!让你扎我儿子!”

李二爷一把扯开李二太太:“天地都拜了,就是李家人了,还跟我耍大小姐脾气!?你TMD是错翻了眼皮儿!给你这几下子就当是杀威棒,也让你知道知道这院子里是谁的天下!说!你到底想怎么地?!”

淑仪一下子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坏了。只是靠在墙角,一手捂着脸哭泣,另一手按着腿上被簪子扎坏的伤口。她也一下子想到,自己早上要死要活地哭闹,阿玛都无动于衷,还是让人把她帮上了轿车。所以,今天自己挨李二爷的这几下子,宁家应该不会有人为了她挨的这顿揍而来给她讨什么说法。

李二爷见淑仪不出声了,就喘着粗气跳下炕,歪头瞅着愣愣地站在地上的天保:“赶紧吹灯,和她洞房!你会吧?”

天保愣愣地点点头:“会!娘教我了!”

李二爷来到西外屋,李二太太给他装了一袋烟,点着了递了过去。李二爷吧嗒了两口。老两口刚坐在炕上歇息片刻,就听里屋又噼里噗通地打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天保再次光着腚捂着脸夺门而出:“娘,她还不让我和她洞房,我扒她裤子,她把我脸给挠了!”

李二爷一下子跳到地上,怒不可遏地要冲进屋子。可刚要推门,他停住了,转身跑到堂屋:“老三媳妇儿,老三媳妇儿!”三炮仗媳妇披着衣服一下子从东屋窜到堂屋里,她瞪着溜圆的眼睛,喘着粗气,好像一个准备行动多时,只待号令的女兵。

李二爷冲着老三媳妇儿大吼着发号施令:“你去!帮你二嫂按着那骚B丫头,让天保洞房!”李二太太此刻也走到堂屋里,听二爷这么说,不免一愣。

“怕什么!?一个是天保的亲娘,光不溜丢儿从她身上生下来的,一个是上年纪的长辈,说出去也不丢人!你俩现在就进里屋帮天保!赶快!”

“好嘞!”老三媳妇如同接到了神谕,她把披着的外衣一耸,脱下夹在臂弯里,挽上袖子,拉着李二太太冲进西屋。

三炮仗此时拿着烟袋,醉眼朦胧地从西屋出来:“二哥,咋,咋,咋,咋地了?”李二爷没吱声,坐在锅台上狠狠地吧嗒着旱烟,堂屋里很昏暗,那烟头血红血红,一闪一闪,如同黑夜里恶魔的独眼。

屋里,淑仪哭叫着,天保也哭叫着,李二太太的山东话喊得也特别凄厉含糊。不一会儿,李二太太跑出来,对二爷嚷嚷着:“CTMD!那妮子说她有了!而且天保那货软软的,弄不成!”

二爷只觉得脑门筋在突突的乱跳,这么多天来,他最不愿听到的真相果然被证实了!他霍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烟袋杆狠狠地摔在地上:“MLGB!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便宜让我李二愣子占!”

随即他恶狠狠地给李二太太肩膀就是一拳,低声吼叫到:“你别光知道嚷嚷!你脑袋里进茄子了吗!?这事儿还用问吗?!天保那货儿就是条鼻涕虫,今晚你也得给我塞进去,这叫洞房你明白不?!”

李二太太被Dui了一个趔跻,堂屋的光线很暗,四下弥漫着柴禾燃着后的焦糊味儿和呛人的旱烟味儿。虽然看不清二爷的脸,但她毕竟和这个男人生活了二十多年,她能猜到丈夫此刻的面容,并知道此刻她不能再说一句话了。她一声没吱,转身跑到屋里。

屋里再次传出淑仪撕心裂肺地哭声,还有天保发出的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怪叫……

三炮仗踉跄着在地上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李二爷的烟袋杆,他磕打了一下烟灰,重新装上一袋烟,就着灶坑里的余火点燃,递给刚刚坐在锅台上的李二爷:“咋,咋整真生气了?大喜日,日子,何必跟那,那些不懂事的毛孩子一,一,一般见识呢。”

李二爷接过烟袋,狠狠地抽了几口,他看了看里屋,哭叫声越来越小;又望了望外边,月夜里的春风仍旧不厌其烦地撩落枝头的花瓣。

突然挺直了腰板,长舒了一口气:“哎……什么TMD年月?!这儿媳妇娶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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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源注:

1、身衬:尊严;

2、纸背篓:也叫纸背瓶,柳条编成,里外糊上毛头纸,涂上猪血,再刷上桐油,瓶塞往往用苞米棒子,用来盛酒、油;

3、反桄子:反悔;

4、狗狗叽叽:吝啬、不大方;

5、回门:东北婚俗,结婚后三天回娘家省亲;

6、吃刮烙:受连累;

7、错翻了眼皮儿:看错了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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