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说我的心头爱,伊恩•麦克尤恩
ID:QiQigushi
文/杨七七
今天说一说我的心头爱伊恩·麦克尤恩,他27岁时的处女作《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惊艳了我的整个少女时代。
比起他后期不太成功的《星期六》,1975年出版的《最初的爱情》就像一记闷棍,抡醒了七八十年代短暂沉睡的英国文坛。《星期六》像他某篇短篇小说任意妄为扩大以后无法收场的产物,其不受控制的程度很像马尔克斯的早期短篇,读完只感觉到一团似是而非的云雾。
而比起后来改编成电影的同名小说《赎罪》,这个短篇小说集虽然在谋篇布局上还没有足够显现出它了不起的胸襟和野心,但语言上同样的精确、吊诡、焦躁感和对文字神一般的操控已经显露无疑。
雷蒙德卡佛《当我们谈论爱情时》
提到外国作家就讲几句题外话,最近读的短篇小说还有雷蒙德·卡佛的《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出版时间是与《最初的爱情》相差不到六年的1981年,用译者的话,也是美国短篇小说集即使贵为名家也销售极为窘迫的几年,而卡佛小说的出现就像是一针强心剂,为他获得了“美国契诃夫”的称号。
比较确定这不是我钟爱的类型,但也得承认他的闪光点。
译者小二在后记里说道:“卡佛在这部小说集里运用最多的技术手法是省略和空缺,其中包括对时间的起因、故事重要情节以及结局的省略和空缺。”
有人喜欢他“断片型”故事的刹那感,留住的全是人际关系中既往不咎的生活切面:父与子的机场会见里,亲情像是连接两个家庭的无奈的纽带;已婚的妇女和已婚的邻居男子在凌晨的栅栏胖短暂的聊天,谈话内容似乎已不重要;边挑家具边跳舞的男孩和女孩,显示出对未来颇有憧憬;冗长无聊的对爱情各方面的争论;家暴。
这种邻里家常、人际纠纷难以察觉的断面,扩大以后就是伊丽莎白·斯特劳特的《奥利芙·基特里奇》,能耐心读完(比如我就不属于)的人不多,真的读进去却会非常乐在其中。
麦克尤恩《最初的爱情,最后的仪式》
回到麦克尤恩的故事集来。
不像雷蒙德·卡佛喜欢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经常切换成女性角度,麦克尤恩的在写作的时候,尽管虚构,他却像是在认真地梳理自己年轻的日子。小说集的八个故事,大多是用少年男性的视角写就。毛尖老师推荐后记里已经总结得很好:“看完这八个短篇,最大的感受是,青春,与其说是一种题材,不如说是一种体裁。”用她的话对号入座,诱奸显出了天真,乱伦包藏了欢乐(《家庭制造》),杀人展示了才华(《立体几何》),性爱混杂了幽默(《舞台上的柯克尔》),是一段延长了的青春期,直抵幽暗的成人世界。
八个故事里,我最喜欢的两篇是《立体几何》和《夏日里的最后一天》。
《立体几何》是那种能轻易叫人冒出冷汗的作品,用一个冠冕堂皇的学术背景装点。“我获得了一些重要文件的所有权,它们不但全盘否定了当今立体几何学的基石,甚至背离了我们物理学的基本准则。”书中描写了一种奇异的折叠方式,它被认为可能是一个全新的数理发现,能让纸张或任何可折叠的物体消失于现实纬度。
主角遵照这种方式,以温柔的手法折叠自己的妻子,在做爱时干净利落地让她从现实中消亡。这背后体现出的对现代婚姻的焦虑,伴侣关系的危机,比杀人手法更令人诧异,其惊悚程度并不亚于史蒂芬金任何一篇恐怖小说。
而《夏日里的最后一天》,本是极端柔软、腼腆、合乎人性,仿佛锐利的季节被夕阳的光线照出毛边。故事里有一个并不存在于主流审美中的胖姑娘珍妮,珍妮作为房客走进男孩的家庭,渐渐与他熟识,成为可靠的玩伴。夏日的最后一天,男孩与她外出行船,谁知出现翻船意外,那一个浮出水面的傍晚,成了他们的永诀。
所有爱、逃离与死亡的母题
麦克尤恩的小说里,极少有真切的温馨和踏实的正义,但他所描写的人物又不能笼统概括边缘人,因为那是完全存在于我们自己青春年少中的苦闷挣扎,可能成立于每一个主流人士的意识深处。
这些故事超脱于世俗之外,却又深陷在人性之笼,不断回望过去。再次用评论家btr的话总结:“虽然麦克尤恩着眼点各异——童贞、性爱、孤独、失落、身份——但一孩童视角来描摹青春期,无疑是这本短篇小说集最显著的共同点。”
对美好的向往和丑恶的恐惧每一刻都在折磨着我们,所谓爱、死亡、逃避都在时时发生。有时我们察觉不到,有时擦肩而过,麦克尤恩是人类情绪的剪裁师,能随时以他高超的技术剪裁给人们看。
他仿佛在冷笑,洞穿心灵的阴晦但不作评论。他从你心里阴影的低空中飞过,冷不丁的用气枪射击心脏,击中的一瞬间让人疼得就地蹲下,半天站不起来。
我们讳莫如深,却又心领神会。可能这才是我最钟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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