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拥有过爱情（1）

兴许是男人的占有欲、控制欲作祟，关于这两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林苑是这样总结的。不过，但凡明眼人都知道，这样的总结毫无意义。——若没有了占有欲、控制欲，只怕是连恋爱都不会有。

作者丨谢丹儒

来源丨最后一米阳光

摄影丨艺子

细说起来，故事还得从极为久远的童年开始说起。那时，林苑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叫作爱的喜欢，这份喜欢几乎将他摧毁，甚至是从骨子里碾压过去的摧毁，惨烈而热烈。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田芳时的情景，她精致的脸颊，宛如陶瓷娃娃般，她的动作优雅，是在同龄人间难以看到的，那是宛如白雪公主般的气质。那时，他正手捧着《格林童话》，自然一遇见她便不可抑制地爱上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寻找更多的证据以证实他的想象，同时也满足于他对爱情的幻想。天公作美，林苑与田芳的距离并不遥远。尤其是他本就是聪明的孩子，这一点历来受老师喜欢，自然老师在很多事情也都愿意给他机会。比如学习好可以自己挑选座位。不过，出于第一次可以有机会那么近地接触爱情，他的内心还是颇为忐忑地，他还有一些怯懦。所以，他怯懦地选择了坐在田芳的后一排位置，彼此间只隔着一张桌子。这是他们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候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很多人都知晓的道理。事实上，林苑当时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也不会去想这些。毕竟，第一次遇见爱情，任谁也不该多想的，不是吗？何况，那时林苑还是一个孩子。那一年，他才十二岁。十二岁便遇见了自己的爱情，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这样的算计，也只有成年人才会那么无聊罢。最初，只是奢望能够关系近一些罢了。由陌生人，由同学，到成为朋友，这就够了。这是林苑当时的想法，想法很天真，对于爱情，对于未来，充满了无限遐想和期许。事情一切进展顺利，小孩子的世界很是单纯，且美好。你对她好，她知道你对她好，而且她也愿意，且欣然接受这份好，那你们之间就是好朋友。不过，这份好又不能表现得过分亲密，这样就不好了。在那个学生时代，“绯闻”一词可能大家都不熟悉，但若是男女之间走得太近，它必然是不被学校老师、家长，甚至同学所接纳的。尽管大家都不清楚为什么如此，但这也并不妨碍这样的概念是存在的，且如此根深蒂固。林苑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一直都很克制地喜欢，只在田芳允许的范围内对她好。这种好，如今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在那时，却也是只有好朋友间才能行使的权利。这是友谊的象征，更是亲密关系的象征。借块橡皮，借支铅笔，借课堂笔记，借个小卷笔刀，借本书……林苑与田芳的关系就是这样在借与还之间来来往往所建立起来的。这些举动合情合理，在那个作业还不算太多，但回家后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作业的时候，将文具落在家里，实属正常。不过，为什么不找别人借呢？这同样可以解释。那时候，同桌之间的友谊往往更易碎，再加上林苑本就抱着目的而来，自然也就乐于发生些小摩擦。如此一来，找田芳借东西则变得理所当然了。虽说，第一次找一个女同学借东西，但那时，男女有别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他还是憋足了勇气，满脸通红，小心翼翼，且随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幸运的是，田芳并没有那么小气，而且可能她也尚未意识到这样的举动背后的小心思。要说起来，这就是聪明孩子和女生的区别了。聪明孩子总是擅长利用别人的弱点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女生往往容易同情心泛滥，再加上她足够善良，对于每一个同学也都很友好。那么，如此一来，这也算是让林苑有机可趁。当然，如果你觉得林苑是这样精于算计的人，那就过了。准确的说，那几乎算是聪明人的本能，脑海中某个想法一闪而过，继而就这样做了。就是这样，聪明孩子从小就有这样的本能。不论怎么说，总之他和田芳之间就这样产生了交集，并且通过这来来往往地借与还，他们成为了好朋友。至于之后，那就是利用自己的聪明，叫对方发现自己的聪明，然后吸引对方。要知道，在那个学生时代，聪明的孩子总是比普通孩子更具吸引力的，吸引力也就意味着受欢迎。若是你旁边就坐着这么一个聪明孩子，又怎能无动于衷呢？田芳也不例外。何况他们还是好朋友，这就更是亲上加亲了。她没理由不被吸引，更没有理由不选择林苑而舍近求远，不是吗？于是，问作业，答疑解惑，以及偶尔她也会忘带东西，这段关系就变得愈加牢固了。偏偏那时候，或者说任何时候，同性相斥在女生这儿永远是存在的。这样一来，林苑的机会就更多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或者说不忍心，又或者说基于喜欢，他都没有理由不这么去做。何况，就算是同学，他也同样愿意帮忙，何况还是喜欢的人呢！就这样，一直到小学毕业，他们一同去了镇上学习，他们依旧保持着联系。或亲或密的联系。一个暑假过去了，马上就迎来了开学。新的学校，一切都是陌生的环境，而且，各个小山村的人也都将同一个镇上学，这也就意味着分班成为必然。在那个以学分为分班依据的时期，林苑内心或多或少还有些忐忑。在他们那个村，他兴许算是个聪明的孩子，放在人群中也还算是亮眼。可这一下子那么多村子的人聚到了一起，就不能保证这一点了。而且，最主要的是田芳的学习成绩历来都比他差得多，这要是没能够分到同一个班级，对他而言，无疑是件难以接受的事儿。幸运的是，在看到分班表时，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无比熟悉的名字。他们依旧分在了同一个班级。一切都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着，这无疑让林苑的内心变得更加平静了稍许。然而，进入新的学习环境，新的班级，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以及新的重组，排座位。想要再这么理所当然地接近她，也就变得困难了。何况，经过这几年的成长，她愈发出落得漂亮，她的优雅依旧，美丽依旧，善良的品性依旧，这些曾经他认为是美好的一切，竟也变得刺眼了起来。有时候，林苑自私地想，如果她不是那样的出彩，兴许他们真的能够在一起也说不定。接下来，林苑所要付出的努力就太多了。想要在一个新环境保持自身的优势，那就意味着需要和全班级的人竞争，需要和更多聪明人竞争，也就是说需要付出更多时间精力来学习。但这样一来，能够花在田芳身上的时间也就少了，能够和田芳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偏偏，林苑也只有这么一个优势，比一般人聪明一些，仅此而已。看着班级里那些长得帅的，家底丰厚的，更聪明的，以及笨到恰到好处的，更为执着、专注、深情的种子，林苑实在不敢想象，要和这样一群人去竞争究竟要多努力付出才行。再次被命运眷顾，已是学期中旬了，在这一学期内，林苑始终无法靠近她，而她还是被众多人发现了。她的魅力在班上，甚至在全年级也是排得上号的。也不知是哪个不务正业的家伙，还特意弄了个校花排行榜，这一下，田芳彻底暴露了。她赫然被排在行列，且还是靠前的位置。这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就像水融于水那般自然而然，可林苑不这么想，如果说以往，他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将发生在田芳身边的事儿视为是一次次的考验，既是对自己的，亦是对田芳的，那么如今，他显然不敢这样去想。以往，无论是聪明的孩子，又或是普通的孩子，他们终究还是个孩子，都太小，太年轻，他们或多或少可能尚未认识到自己的感情，更不清楚感情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喜欢这种情愫。如今呢？绝大多数人已经十六岁了，正是荷尔蒙爆发的时期，他们的感情已经开始觉醒了。林苑并非对自己没有自信，更非对田芳不够信任，不是，这事儿压根跟信任或自信没有关系。感情就像洪水猛兽，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这种失控所带来的毁灭性地破坏，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了！何况，田芳又是如此善良的人，他是心疼，是心痛，是担忧啊。这个时候，相对于自己的感情而言，他已经全然顾不上了，他只想保护她，尽可能地不让她受伤害已是林苑的底线了。可是，林苑似乎忽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田芳需要这样的保护吗？“林苑，有人给我送情书，你说怎么办？”这是一次在林苑刻意制造偶遇的路上发生的事儿，当时，田芳出神地走在楼道间，脚下差点踩空。看到林苑的那一刻，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喊住了他。“扔进垃圾桶好了。”当时，林苑更多地是责怪，责怪她第一次叫他竟是因为别的人，别的事儿。“林苑，有人给我送礼物了，你说怎么办？”又一次偶遇，鬼使神差，但这次似乎是田芳有备而来。她手中礼盒很精致，她就在林苑常出没地等他，依旧是因为别的人，别的事儿。“你要是喜欢就收下好了。”当时，林苑是真生气，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她回应便冷漠地走开了。再后来，田芳就再没有单独找过他了，即使偶遇，也不再叫他的名字了。再之后，林苑便看见她与别人齐肩并行，肩与肩的距离时远时近，脸上洋溢着的笑脸是他久违的，如此灿烂，如此刺眼。可惜，那个和她走在一起的人，是别人，带给她笑容的人，是别人。争取排名已经没有意义了，做再多也都没意义了。她不会再多看他一眼，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他了。曾经那些无比熟悉，无比牢固的友谊，也被替代，被遗忘。可是，遗忘一个人好难！如果一直这样无所事事，林苑会受不了的。可眼睁睁地看着她快乐幸福，而那个带给她快乐幸福的人却不是自己，真的好酸啊。可是，林苑又能做什么呢？林苑还能做什么呢？那封情书是他写的，那件礼物是他送的，他已经表现得那样明显了，却还是输给了别人。难道真的要他当着她的面说，“田芳，我喜欢你很久了。”又一次，田芳找到林苑，“林苑，我和他分手了。”林苑伸出手，又缩了回来，这一次他非常生气，生气地跑开了。然后，他把那个男生打了一顿，也被学校记了一过。原来不只是恋爱中的男女智商会降低，仅仅喜欢一个人，也会如此。直至毕业，这一次是林苑主动找田芳。只是还未等他说什么，田芳就被同学叫走了。他犹记得她当时表情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纯真，优雅，美好。他没有追上去，他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像以往一次又一次的那般望着她的背影。原来，面对喜欢的人，说一句“再见”真的好难！后来，林苑真的没有再见过她。他是爱过她的，林苑终于还是发现了这一点，只是等他明白过来喜欢和爱之间的分别时，就只剩下祝福了。他祝她快乐幸福，即使他们不能快乐幸福的在一起，只要她快乐幸福，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