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芬 (黑龙江) 锦绣成书【短篇小说】

姜芬 (黑龙江) 锦绣成书【短篇小说】,第1张


【作家档案】姜芬:土生土长的密山人,70后,本职工作是会计,但却爱好广泛,喜爱文字、音乐、朗诵、摄影和旅游,曾四年连任江山文学网系统短篇小说主编,现任酷听网站播客。

姜芬 (黑龙江) 锦绣成书【短篇小说】,第2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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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成

【黑龙江】姜芬

听着防盗门在身后“咔哒”一声轻响,锦书轻轻后退了半步,把身体靠在那片冷硬的钢铁之上,深吸了一口气,略微伸展了一下身体,试探着把手里的包向右侧的玄关桌上放过去。果不其然,那里又是堆满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物品。

锦书苦笑了下,把包放在地上,脱下羽绒服习惯性地向左侧的衣架挂去,衣架似乎也满得没有了空隙。她再一次把身体向着那片冷硬靠过去,呆呆地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如何是好,她对这种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堆积与凌乱依旧有着无法适应的迷茫。

良久,门上的冷气打透了单薄的小衫,久思无策的锦书再次叹了口气,妥协地拎着羽绒服弯下腰,拉开了皮靴上长长的拉链,摸索着在鞋柜的最底层找到自己的拖鞋换上。然后拎起羽绒服和皮包,借着窗外隐约的霓虹,穿过客厅和过道,走向自己那与房门正对着的卧室。

进到房子中间时,空气中隐约透出带着霉味的污浊,主卧室里传出震耳欲聋的电视声,时不时还伴着几声响亮的鼾声,锦书皱了下眉,快步闪身进了自己的卧房。

“啪”地一声,墙上的开关随着锦书按下的手指发出清脆的声响,桔黄色的灯光也应声而亮,锦书把自己连同皮包和衣服一同扔在了床上,熟悉的香奈儿味道幽深而执拗,锦书觉得自己又可以自由呼吸了。

“厂长,明天我有点事情,想请个假可以吗?”听到那边肯定的答复,锦书放下电话阖起双眼,红红亮亮的光圈在眼前虚无地交错闪烁着。两杯红酒根本醉不了人,放倒的身体却让那点稀薄的酒精旋转着浮了上来。

晚宴上,让她略感兴奋的场面也在脑子里逐一回放。

“无论你拒绝还是接受,不可否认的是,直销时代已经来临,与其将来的某天,你被动购买,还不如你今天加入进来,主动销售,在享受优惠的同时,享受一份无意插柳的收获。”刘店长的侃侃而谈,似乎带着一种立体的透视魔力,想想自己的生活,哪个角角落落都能看到各种牌子的直销产品。她忽然对刘店长佩服起来,或者说,她对自己早就置身其中的直销有了某种感觉。

“洛小姐是文化人,只看了几篇产品介绍,便给我们写出了那么好的主持稿,你太优秀了,不像我们这些家庭妇女,除了逛街做饭,就会打麻将。明天的这场产品介绍大课,还要请你帮着主持一下,我们店刚成立,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你要是能系统地了解一下,以后就给我们做讲师好了。”略略发福的刘太太温婉优雅又细致入微,她这几句话即透露着明显的讨好但又尺度适中,让锦书觉得,自己这个初生的小马驹竟然遇到了世上少有的伯乐。

此刻躺在床上,锦书心中升起了隐隐的自豪感,更从刘太太的引导语中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美好未来。

“哐!”防盗门巨大的响声把锦书眼前的五彩光圈震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便从门口传来一片嘈乱的声响,夹杂着瀚不耐的叫嚷声,“这都什么破烂,怎么又堆满了。洛锦书,洛锦书……”锦书急忙从床上坐起,把房门以最大的幅度打开,房间里的灯光直直地透过去,卢瀚在灯光的边缘之外趔趄着,扶着鞋柜的手随着身体的摇晃不停摆动,鞋柜上的物件应声而落。

锦书疾步跑到客厅,拿起冰箱顶上的插头,插在插座里,临时安装的节能灯瞬间刺眼地亮了起来。自从婆婆搬来这里,那些笨重高大的家具便占据了整个客厅,搬来挪去,算计到最后,也没有办法把门口的电灯开关露出来,锦书精心挑选的门灯、壁灯、顶灯便只能进入冗长的休假。

“谁又把东西堆在门口,还让不让人走路了?”听到卢瀚的叫嚷,主卧室的门也打开了,婆婆那与胖大身体毫不匹配的尖细嗓音响了起来:“哎呀,这是怎么了?我今天下午才买的,怎么都掉地上了?”

“跟你说多少次了,该放哪放哪,再这么堆,再大的房子都不够用。”一阵酒气散了过来,醉意浓重的卢瀚大声地发泄着,这个越来越狭窄的空间似乎把每个人的耐心都挤得要爆炸了一般。

锦书呆呆地看着从鞋柜上跌落在地上的两只方便袋,几颗失去水分不再鲜亮的圣女果从袋子口里滚出来,滴溜溜地打着转向四外滚去,另一只袋子则因为里面东西太多太重而四分五裂,酱油、陈醋、精盐、挂面散落一地,廉价的散装味精从小塑料袋的裂口处散了出来,折射出无数点不容忽视的亮光。门口还有一袋五十斤的白面,黑暗中没有看到,此刻正在节能灯下敦敦实实地傲然挺立着。

“妈,橱柜里不是还有半袋面吗,您怎么又买回来了?”锦书极为头痛地问道,她实在不知道该把这袋面放在哪里,厨房里现在已经有半袋面,两袋米,还有两筒五十斤的的豆油。

“也多不了多少,有功夫就买回来,别等着涨价再买。”婆婆面带得意之色搬了张椅子过来递给卢瀚。

锦书看着婆婆黝黑红润的脸色无语了,这个从自然灾害中走过来的婆婆,对粮食的重视简直到了至高无上的境地,总是想看到碗里、锅里、柜子里都是满的才放心。

“物价还不是被人哄抢才涨上来的,中国大妈对美国黄金市场的危难都能力挽狂澜呢……”锦书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蹲下身去,捡起那几颗如失去青春的女人一般,起了细密褶皱的圣女果。又哄又劝地把卢瀚推进浴室,锦书拎着圣女果打开厨房的灯,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一个空盆子走出来,把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装好,捧回厨房,便开始着手整理,她永远都弄不懂,两个老人的午餐和晚餐怎么就能把厨房变成战场。

“尊敬的各位来宾、先生们、女士们……”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甜美的笑容,清晰自然的语气,却有着别样的魅力,坐在梳妆镜前的锦书对自己此刻的表现还算满意,只是不知道明天发挥如何。

“咱妈说你也刚回来,跟谁吃饭去了,女人家家的,以后别回来太晚了。这又是什么?”卢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抢走了锦书手中的稿子。

“明天给朋友主持个小会,提前看看,别到时出丑。”卢瀚的话让锦书心中不快起来,这算什么,监视还是警告?

“让我漂亮老婆抛头露面,给多少出场费啊?”卢瀚依旧是不屑一顾的表情,“把老公陪好才是正事。”说着俯下湿漉漉的头,咬向锦书的耳朵,知己知彼的卢瀚向来喜欢以最快捷的方式进入战场。

“哎呀,你累不累呀,喝了酒就早点睡吧。”锦书巧妙地别过头站起身,卢瀚不放弃地缠过来将锦书拦腰抱起放在床上,继续他的侵略。

“别,爸妈还没睡呢,给他们听到不好,快起来。”锦书压抑着渐渐急促的呼吸挣扎着。

“好吧,冷美人。”卢瀚懊恼地翻过身去,打开了电视胡乱地调换着频道,“哪天有了小三,可是你自找的。”

“晚点好吗?一会爸妈就睡了。”心知不妥的锦书缓和着说道。卢瀚突然兴奋地起身拿过背包,掏出两沓钱放进床头柜,“这个月光投资了,就收回这点钱。”嘴里抱怨着,语气中却不无得意。

“你先看电视吧,我去洗澡,洗香香的回来找你,好吗?”

锦书冲过澡后回到房间,卢瀚在晚间新闻的伴奏下已经酣然入睡,今晚的战事似乎已经无法继续,锦书自己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失望?庆幸?抑或是麻木吧!

熄灭床头灯的时候,习惯地拿起卢苇的照片摩挲着,女儿调皮的笑容在床头灯暖黄的光线中略显模糊,但却生动而温暖。半年的分别,已经让锦书慢慢适应了思念之苦,不再泪水涟涟,甚至在卢苇软磨硬泡的央求下,答应了她寒假不回家过年,留在杭州勤工俭学。

锦书时常念叨着,卢苇不回来,这年可怎么过呢?思忖间,不自觉地把唇贴在那片甜甜的笑容上,良久,关上灯静静躺下,从背后把手搭在卢瀚渐渐发福的肚子上,偎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熟睡过去。

清晨来临的时候,那场不知是期待还是逃避的战事终于还是匆匆上阵、草草收场。扔下仓促被攻城掠地后的锦书,卢瀚心满意足地出了门。与住房相连的车间里,工人已经叮叮当当地开工了,偶尔会有高分贝的响声,透过墙壁敲打着锦书的耳膜,带起一阵阵的烦躁。

像干涸的土地掠过一阵转瞬既逝的骤雨,只是浮皮潦草地湿了地面,徒留更加渴望酣畅淋漓的饥渴。意犹未尽的锦书望着天花板失神,忽觉索然无味,这算什么啊,人面桃花尚未开,便已落花流水东逝去了吗?

听着饭厅里婆婆对公公大呼小叫的唠叨声,锦书开始妆点自己。淡淡地扫过蛾眉,细细地画过眼线,涂上睫毛膏和唇彩,整个人都精致起来。对着镜子抿唇浅笑,若是卢瀚在面前,眼光应该会热烈起来的吧?像上次情人节约会时一样热烈。想起情人节的玫瑰,想起宾馆套房里二人世界的旖旎浪漫,锦书思绪翩然,笑容一点点加深,眸光幽深闪烁,一抹绯红也跳上了脸颊……

要不要再来一次神秘的约会呢?幸福是可以复制的,只不过,这次由自己策划,还卢瀚一份惊喜。

电话陡然响起,锦书调皮地对着镜子皱了皱鼻子,拿起皮包急匆匆地走出房门,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却不是约好来接她的刘店长,而是厂长。

“洛会计,地税来电话了,怎么说城建税什么的一直没交呢?你上午有时间过去看一下。”

“怎么会?现在税务与银行联网,只要卡上有钱,地税每个月自动就划款了,是不是小出纳忘记往卡上存钱了呀?”

“不知道,对方说第四季度十、十一月都没交税。你快去看看吧。”

“好吧。”放下电话一看表,马上就八点了,会议八点半入场,九点正式开始,怎么办?抬起眼睛却看到婆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到锦书望过来的目光快速闪出一个笑容说:“今天打扮得真漂亮,这是要上哪呀?”

“上班。”锦书浑身不自在地回道。走回房间拨通了卢瀚的电话:“老公,借我两千块钱,厂里交税卡上可能没钱,划不了税,我手里现金不够。”

“在床头柜里,你自己拿吧。”拿好了钱时刘店长的车也到了门口,出门时婆婆跟在身后,不停地打量着车子,一边叮嘱:“锦书,晚上早点回来,别喝酒,别让人家笑话。”人家?笑话?锦书愕然了,这是哪跟哪啊?踏出房门,苦笑着与几个工人打了招呼出门。

上了车跟刘店长说明情况,以最快的速度去税务查看了原因,果真是银行存款数额不足,又急忙去银行做了无折汇款,打印了手续报到税务局,在会议正式开始前,终于赶到了会场。

大会上,年轻的地区总代理时而慷慨激昂,时而语重心长,听得锦书心中被一波又一波温热的浪潮不断地冲击着,踌躇满志,当场就与很多人一样,拿出身份证,加入这种神奇新产品的直销队伍。晚宴上,总代理也对锦书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一再大力邀请,并许以无限美好的未来。锦书似乎看到一条铺满鲜花的路,从远方蜿蜒而来,却找不到踏上去的阶梯,莫名、隐约地兴奋着。

在这种兴奋的鼓动下,一摸进家门便甩了靴子直接奔向卧室,打开电脑察看有关信息,沉浸在五彩的云端织梦。直到卢瀚又醉熏熏地喊“洛锦书”,她才恍然梦醒般地走出来。迎着扑面的酒气,忽地想起早上那灵光乍现的绮念,扶着卢瀚的手不自觉地温柔起来,人也随着偎了过去。

“怎么又喝成这样,铁打的也受不了……”婆婆略带责备的感叹突然在身后响起,声音不大,却炸雷一般惊得锦书跳到了一边,急忙转身去倒水,卢瀚身边位空出的位置立时被婆婆搬来的椅子占据,看着坐下来换鞋的卢瀚,锦书苦笑了下,这把椅子倒是比自己实用多了。

收拾妥当后,略微清醒的卢瀚照例边看电视边记账。突然,他向趴在电脑上的锦书问道:“你今天拿了我多少钱?”

“两千。”

“到底拿多少?”

“两千,怎么了?”锦书觉得味道不对,回过头问道,卢瀚一脸的严肃让她奇怪至极。

“我少了五千,那三千谁拿了?”

“我没拿呀。我就拿了两千,打电话告诉你了呀。”锦书茫然了。

“不是你拿是谁拿了?”卢瀚的眼睛瞪了起来。

锦书一听急了,“我说没拿就是没拿,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不告诉你了,你的就是我的,拿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哎哟,两口子这样可不好,两口子过日子得一条心,哪能这样呢,可不能这样啊。”锦书回头一看,穿着背心、大短裤的婆婆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门口。

“妈,您、您这怎么说话呢?你看到我拿钱了吗?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呀。”锦书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抖,越来越冷。

生气归生气,还得弄清楚钱到底是谁拿的?锦书冷静了一下分析道:“最近临时工人多,是不是哪个手脚不干净进来了?”

“不能不能。”婆婆尖细的嗓音执拗地插了进来,“那些工人可好了,让他们进屋喝口水歇会都不进,我天天守着,没有人进来。”婆婆一迭声地为工人辩解着。

“好!”锦书气结,“他们都是好人,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坏人对吧?那钱就该是我拿的?我再坏,也不能由着你们随便诬陷。”锦书红了眼,声嘶力竭地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这钱,我就是没拿,没拿!信不信,随你们'大便’。”看着像刺猬一样暴怒的锦书,婆婆站在门边讪讪地,不知是该进,还是该出。

“你没拿,那这钱哪去了?”卢瀚睁着满是血丝的醉眼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锦书心中无限悲愤,哽着声音说:“卢瀚,你自己想想吧,我们夫妻二十年,我什么时候私自拿过你的钱?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锦书说不下去了,转身坐在电脑前。

“咱家就这几个人,你没拿,哪去了?”卢瀚不依不饶地重复着。

“别问我,问你自己!”锦书拍着桌子嘶吼着,尖利的声音几乎划破声带。

卢瀚颓丧地坐到床上冥思苦想,婆婆也用力叹口气关门走了。直到这时,倔强的锦书才让泪水奔涌而出,颤抖的手胡乱地点着鼠标,眼前却是一片昏花,此刻的她完全凌乱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半晌,卢瀚突然拍着手叫了起来,“出去喝酒前,我给李工拿了三千块钱好处费。”

锦书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婆婆突然推开门惊叹着说:“你说你这个坏蛋,怎么这么坏,你这个坏孩子,给人家钱怎么不好好记着。”锦书冷着脸,对着屏幕凄然一笑,更多的泪水砸在了桌面上。

“老婆,好老婆,对不起,冤枉你了,别生我气,对不起,对不起。”卢瀚冲上来抱着锦书的肩膀又捏又摇地讨好着,锦书依旧无语,只是摇落了更多的泪水。

“行了,别生气了,给……”婆婆从厨房抓了几个圣女果,又不知从哪拿来一根萎蔫的香蕉往锦书手里塞着,锦书像个木偶般呆坐着,不推也不拿,婆婆便把圣女果和香蕉直接放到了电脑桌上,“行了,没事了,睡觉吧。”说完便转身离去。锦书看着那不新鲜的红和秽旧的黄,心中泛起了阵阵恶心。

“好了好了,好老婆,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睡觉吧。”卢瀚故技重施地又抱又吻,锦书晃了一下肩膀,轻轻挣脱出来去了浴室。

蹲在淋浴头下,借着哗哗的水声,锦书小声地抽泣着,她很想像许多电影中受委屈的女主角那样,借老公认错的机会撒娇发嗲,或者声泪俱下地控诉,不管哪一种都能换回男人的疼爱或者重视吧,可自己偏偏就会这么没出息地忍气吞声。

“锦书啊锦书,妈妈希望你一辈子都能美好幸福。记住,要快乐,要宽厚,心有锦绣自成书啊。”想着妈妈临终前的遗言,锦书泣不成声。

在浴室磨蹭了很久回到卧室,卢瀚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锦书木木地关了电视,电脑,关了灯,悄悄去了隔壁房间。房间还是卢苇没走时的样子,只不过地上堆了些箱子,箱子上摞了几床被子,锦书一再争取下才没有占领卢苇的书桌和小床。掀开蒙在表层的白色布帘,钻进卢苇睡过的被子里,隐约还有着熟悉的味道,卢苇喜欢喝奶,身上总是有着甜甜的奶香。

这个让人意外而耻辱的夜晚,在丈夫和婆婆怀疑的目光中孤军作战,筋疲力尽的锦书想念母亲的怀抱,想念女儿的娇憨。偎着厚厚的棉被,把枕头搂在怀里,这一刻,这血脉相连的两个人似乎正以棉被和枕头的形式拥抱着她,心中酸楚而又温暖,在泪眼模糊中疲倦睡去。

清晨的阳光没能叫醒疲倦的锦书,倒是卢瀚上床的动作惊醒了她。睁开红肿的眼睛,正看到卢瀚带着歉意和讨好的笑容,“有老公不抱,抱枕头能解什么渴?”锦书拗不过,只得顺势偎进他的怀里,“我想卢苇了,好想好想啊。”说着,锦书又哭了起来,这哭,既有着承受不住的想念,也有倾诉委屈的矫情。

“好了,好了,等我有时间领你去看她。”卢瀚说得自然流畅,锦书心中却是了然,事业刚步入正轨的卢瀚惜时如金,这个信誓旦旦的许诺怕是遥遥无期。

正腻歪着,厨房传来声响。锦书知道婆婆的习惯,每天六点准时起床煮饭,急忙坐起来催促着卢瀚,“快起床吧,六点了,一会还得上班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卢苇的小屋,婆婆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锦书低头走回自己的卧室,叫习惯的那一声“妈”,今天却是怎么也出不了口。

没吃早饭的锦书在路上买了包子和鲜奶,回到单位却没了食欲,便宜了对桌的小出纳,保管大姐看出了锦书憔悴面容下的心事重重,“洛会计,你怎么了,病了,还是跟小卢吵架了?”

“没,昨晚失眠,没睡好,想孩子了。”说着,锦书的眼圈又红了起来,想孩子是借口,但眼泪却是真道具,引得小出纳和保管又是一番好言安慰。锦书却在这劝慰中失了心神,家里的丑事,心里的苦,跟谁说?心里堵得满满的,连午饭也没有胃口,不理会小出纳“又减肥又省钱”的感叹,趴在桌子上补觉。

朦胧中,刘太太打来的电话却让锦书灰暗的世界突然亮了起来。

“洛小姐,今天晚上有时间吧,李总代理今天晚上的火车就要回去了,走前想跟大家聚一下。李总特别欣赏你,直夸我们发现了个优秀的人才。”

“谢谢刘太太,我下班就过去。”锦书打起精神,摸着嘴角不自觉带出的笑容,发觉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

“别跟我客气,以后叫我董姐吧,晚上你早点过来啊。”刘太太的尊重与欣赏重新焕发了洛锦书的骄傲与自信,虽然早餐午餐都没吃,但整个下午却精神饱满,工作效率极高,下班后依旧活力十足地摇曳着匀称的身姿,愉快地赴宴去了。

就餐过程中,几个人或是小声交谈,或是开怀畅谈,都是锦书极少听到过的广博见闻和励志话语,即便讲些笑话,也是幽默搞笑但绝不粗俗下流,呈现出的氛围轻松自然、高尚优雅,是锦书极为喜欢的格调,一时间,她像迷路的孩子突然看到了灯光,满心欢喜,只会抿着嘴微笑、倾听。

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锦书低头一看,是卢瀚回复的短信:“早点回家。”回家这个词,让锦书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词好像没有过去那样重要了,反而让她生出一种疲倦和不耐。

“锦书小姐是做老师的吗?”李总的话题突然转到了不被注意的角落,把走神的锦书拉回了现实。

“哦,不是,我是个会计。”锦书突然成为大家的焦点,略微显得有些慌乱,镇静了一下,回应着李总的问话和大家的注目。

“看您主持会议,无论语言还是台风都很沉稳从容,特别是语言的逻辑性非常强,我以为您是老师出身。”李总的夸奖让锦书微微红了脸。

“昨晚刘店长向我推荐,想邀请您做他店里以及你们所在市县的讲师,我觉得这建议不错,我呢,在这里正式邀请您,做我所代理地区的特邀主持佳宾,年会、或者其它的一些活动,为我们盛装主持。”锦书扬着眉毛,把嘴张成了O型,这也太惊喜无限、天降吉祥了吧。整个晚上锦书都在心里兴奋着,这兴奋自从结识了刘店长之后就没有冷却过,今晚被李总一加料,那些小兴奋变成了雀跃的惊喜。

“洛小姐,您有时间的话,对公司的文化、发展、产品等方面好好了解一下,以便今后为其它伙伴做系统的讲解与培训,同时也有利于你向下发展业务,我们的奖励机制你也了解一下,人越多,你赚得越多,你周围获益的朋友也会感谢你的。”看到锦书情不自禁地频频点头,李总也微笑点头,并把目光移向刘店长,“刘店长,今年的年会就要举行了,你应该邀请这次表现突出的几位朋友去感受一下气氛,锦书小姐是必不可少的。”

“李总,你和我想到一起了,我也正准备邀请洛小姐去参加上海的年会,一路开销我来负责,不知道洛小姐时间安排上是否方便。”说着把目光转向锦书。

“呃……”锦书被这一个又一个消息弄得应接不暇,大脑转不过弯来,沉吟半晌问道:“你们年会什么时候开呀,在哪里?”

“上海,大概在这个月末,具体时间还没有定下来。”

“哦,月末……”锦书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没什么意外的话,月末通常没有什么账目要处理,应该会有时间。继而,脑中灵光一闪,上海--杭州,天啊,这不是离卢苇的学校很近了吗?这丫头放假不想回来,要去舅舅的公司勤工俭学,春节也要在舅舅家过,自己这次正好看了女儿又看了弟弟,锦书兴奋地轻轻拍了一下手掌,然后合在胸前,由衷地绽开一个笑容说道:“到时看情况吧,应该没问题。”

刘店长把锦书送到家门口,按了喇叭调头离去,锦书在那片黑压压的建筑前站立了良久,吸了口气才掏出钥匙开锁进屋。重新回到那片黑暗之中,锦书忽地又觉得气闷了,悄无声息地经过客厅,依旧是震耳欲聋的电视声,污浊的空气,卢瀚少见地没有去喝酒,正在电脑上查着资料。

没有人因为她晚归而担心或者不满,也不再有人因为她的委屈而有什么言语和行动上的礼让和歉然,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悄无声息。但锦书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是天翻地覆了,那个总是向外人夸赞自己把儿媳当女儿看待的老人,并没有真正地把她当作女儿,甚至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家里的人。偌大的房子里,无论呆在什么地方,锦书总是有着寄人篱下的不自在。

收拾完厨房,在房子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个圈,锦书觉得,不能再让这种郁结的情绪左右自己了,生活还是要继续,一家人又怎么能分出个胜负高低呢?婆婆是旧社会走出来的人,她曾经给自己讲过受婆婆气的故事,可能她认为婆婆就应该是居高临下的吧,就当她人老了,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这样想着,锦书便轻松了许多。

一番压抑的激情过后,锦书缩在卢瀚的怀抱中阖上双眼,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锦书又恢复了以往的常态,只是不愿意再张口叫妈,话语也少了许多,婆婆似乎觉察出什么,也从平日的聒噪中安静下来。锦书想,就这样安静地相处一段日子也挺好,等回迁的楼房下来,他们也就搬走了,公婆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何苦为了一句话而计较赌气呢,还是善始善终吧。

越来越脏乱的厨房一再地挑战着锦书的耐性,水池里每天都飘浮着菜叶,下水口也总是沉积着米粒,再这样下去下水道非得堵上不可。趁着婆婆来厨房烧水,锦书轻声说道:“妈,您淘米时把灯打开,不然这米都进下水道了,时间久了会堵的。”

没等婆婆回答,性急的卢瀚从卫生间出来说道:“告诉你开灯开灯,就是不开,不开灯能省多少电,下回再堵了你自己掏。”说完转身回房间看电视去了。

卢瀚这儿子和妈不见外的几句话随口而出,却让锦书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算是为自己撑腰呢,还是对母亲平日邋遢的抱怨呢,只能安静地接着洗碗。婆婆一声不响地在一边看着水壶烧开,又慢条斯理地灌进暖瓶,捧着暖瓶走到厨房的门口站住,捏着嗓子说道:“哎呀,可真是委屈着你了!了不得了。”

锦书看着婆婆悻悻离去的背影呆住了。原来,她还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啊,她这哪是老糊涂啊,这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锦书把抹布恨恨地摔向水盆,溅出的水花,又弄脏了刚擦干净的灶台。

既然婆婆什么都明白,锦书便也没有必要做出毫无芥蒂的样子,她更安静了,尽量减少在家的时间,她甚至故意晚起,不再吃婆婆熬得黏稠稀烂、让人反胃的米粥。冬,越来越深了,冷得锦书把灵魂和身体都瑟缩成了一团,毫无生气。

“洛小姐,我是董姐,上海年会定在这个月28号了,你去不去,还有十多天,你提前把工作做一下,应该没有问题,三天会议就结束了,你如果同意,我就在网上给你订票了。”锦书一接到电话,便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刘太太的电话像一针强心剂,给了锦书一个可以出去透透气的机会,回来时,可能一切都会变得圆满起来。

锦书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了卢瀚,卢瀚却不以为然,“过几天我得带工人去农场安装,你再一走,家里怎么办?”

“家里不是还有爸妈吗?他们能自己做饭吃,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停了一下,锦书又说:“他们公司给我报销一切路费,食宿费用,可以省不少钱呢。”聪明的锦书懂得捏住卢瀚在乎金钱的短处,果然,那边再没声响,不说同意,也没有反对。

心情愉快了,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晚餐的时候,锦书为了强调自己对卢苇的想念,对卢瀚说起了这些日子总是梦到卢苇小时候的样子,婆婆接过话头说道:“你那是想孩子了。”

“嗯,是太想卢苇了,过几天我就去看她了,有个公司邀请我去开会,正好离卢苇不远。”仿佛马上就能摸到卢苇那水嫩细致的小脸,锦书说话的语气轻松而愉悦,婆婆听了,却再没声响,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第二天,锦书早早起了床,摊了鸡蛋饼,打了豆浆,配了小菜,像只快乐的小鸟,轻快地飞来飞去,她准备今天再把单位所有的票据提前整理一下,大干一场。

等她忙完,大家已经吃完了,卢瀚嚼着最后一口饼说:“你今天单位要是不忙,就请个假,陪妈看看病。”

“怎么了?”

“她说头疼,应该没什么大事,你领她看看。”说完就匆忙出门。

锦书回头看看穿戴整齐的婆婆问道:“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想去住院!”婆婆语气轻快,但却斩钉截铁地发了话。

“你想……”锦书张口结舌了,这病还没看,住院是想住就住的吗?

锦书领着婆婆打车到了医院,越过前楼的门诊部,直接去了后面的住院部,进了住院部却茫然了,该去住哪个科呢?

“老年病科。”婆婆一句话提醒了锦书,是啊,她血压高,糖尿病,这些都是老年病,住老年病科应该没错。锦书一看指示图,老年病科在三楼,电梯里人满为患,不如直接走楼梯的好。看着婆婆在身边亦步亦趋,锦书心里的担心少了些,看样子还没什么大问题,在医院调理几天应该就可以回家。只是以后陪护怎么办,一日三餐怎么办?以前住院都是自己在做这些,卢瀚的哥哥根本借不上力,姐姐也工作非常忙。可这次自己若请假陪婆婆,过些日子看卢苇的假就没法请了,这样想着,锦书心里沉重起来。

办好住院手续安顿好床位,做完了医生安排好的各项检查,婆婆看出了锦书的为难,说道:“锦书啊,你回去吧,这有食堂,还有到病房送饭的,我自己买点就行,你给你爸做点饭吃就行,别来回跑了。”锦书看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只能点头,回家照顾脑血栓的公公。

回去的路上,锦书脑子里一片凌乱,她不知道婆婆住院会住多久,28号之前,应该可以出院的吧。

锦书的日子忙碌起来,每天午休的一个半小时要搭车回家给公公做饭,再返回单位上班。看着日历一天一天向着28号逼近,锦书体会到了什么是光阴似箭,也感觉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

去医院看了两次婆婆,便再也没有心思去了。婆婆红润的脸色,轻便的身体,让她越来越不解,她为什么要住院?一个脑供血不足似乎成不了住院的理由,许是人上了年纪,各项机能都有待调理吧。

终于到了27号,婆婆依旧没有出院的意思,锦书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只好拨通了刘太太的电话。“董姐,不好意思,我可能去不了上海了,我婆婆生病住院了,家里公公没人照顾。真是对不起。”

“哎呀,这怎么办啊,年会的票非常紧张,咱们是跟其它市好不容易抢来了这几张票,你看你怎么能不去呢。”

“实在不好意思,发生了意外情况,我也没有办法,您看您能不能换个人去呢?”

“都这时候了,换谁去呀,票上都是你的身份证号。”董姐的语气越来越僵硬。锦书只能陪着笑脸,一再地说好话,解释着,心里却苦得落下泪来。不但看不到女儿,还被刘太太数落一番,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样言而无信的事呢。虽然没与刘太太面对面,但锦书的脸还是热辣辣的,红得不成样子,千言万语都压在舌下腭底,作不得声。

解释再三,也不能挽回人家的损失,锦书暗暗决定,这些日子,自己好好研究一下他们的资料,等他们回来好好为他们做一次产品分享,给他们一个惊喜。

卢瀚带着工人去了外地安装,刘店长一行也上车走了,极度失望的锦书压下了心思,便不再纠结,日子也流水般地过去。

转眼元旦到了,一家四口人分了三处,过了一个没滋没味的元旦。锦书每天忙着工作和家事,两个地名却在她心头固执地此起彼伏:上海、杭州。

几天后,锦书盘算了下日子,约莫刘店长他们该回来了,路过刘店长门面的时候,便张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一天,她看到店里的人多了起来,她知道一定是刘店长夫妇回来了,可是自己又实在不好意思去,便耽搁了下来。又过了几日,刘店长还是没有电话打来,锦书坐不住了,拎了时鲜水果去了店里。

店里依旧是原来的样子,锦书却感觉到刘太太礼貌之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疏远和冷淡,不知是心中有愧而过于敏感,还是对方本就已经把自己隔离开来。锦书谈到讲课的事情,对方也是毫无热情,只是一再要求锦书发展下线,并暗示,有了业绩自然也就有了一切,做到一定业绩才有机会做讲师。

看着墙上张贴的各种宣传画,锦书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自己只是一个被发展的、普通的下线而已,哪里真的有什么才华和能力了,那些赞赏不过了一种经营手段,是一种兴奋剂般的精神麻醉罢了。梦醒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努力回到梦中,以她做梦的经验,根本没有回到同一个梦境之中的可能,即便是同样的梦境,梦的感觉和味道却会完全不同,再回去,或许会是一个恶梦的吧。

锦书对着刘太太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在她讶异的目光中礼貌告别,轻巧而优雅地关上了那扇曾经充满诱惑的玻璃门,在清冷的空气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舒舒服服地吐了出去,既然梦醒了,那就醒彻底点,走远一点,不再回头。

出了刘店长的店,卢瀚打来了电话,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温柔,这个火暴急躁的男人,总是在离开太久太远的时候,才知道表达温柔与思念。

锦书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声。想着他的眼神和眼角处新近生出的细纹,那里应该还是有春色三分柔情几缕的,只不过被奔波碾压着,变成高密度的坚实冷硬。低哑磁性的嗓音透过耳膜,直往锦书心底钻去,激起温热的涟漪,心中似是生出无数只柔软的小手,却只能向着千里之外虚空地抓着。

路灯渐次亮了起来,傍晚的昏暗立刻变得璀璨起来,天空中几片雪花飘落下来,让这个电话在语音之外又有了美丽的画面感,电波那端那个实际木讷的男人也随之变得浪漫起来。

当卢瀚问到婆婆病情的时候,语气凝重而急切起来,已经三天没去看婆婆的锦书只能含糊应付。幸好卢瀚知道这次没能去看卢苇,锦书心中是有着埋怨的,也就没有再深一些追问下去,只是嘱咐几句照顾好爸妈就挂了电话。

卢瀚语气中的无奈让锦书心里酸楚起来,难道自己真的不能缓和与婆婆之间的紧张吗?真的要让老公成为一个受夹板气的男人吗?锦书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一个事实:婆婆是老公的妈妈,是曾经比自己还爱他的人,也是老公最关心的人,就像自己与卢苇,那份血缘之浓,情感之深,无人可以替代。

这一点认知,让锦书一直在赌气的心开始不安起来,再怎么生气较真,那也是自己老公的妈妈呀,天气冷了热了会嘱咐自己加衣减衣,会给加班晚归的自己留一碗饭热在锅里,就算是对儿子爱屋及乌,就算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习惯成自然,那也得是她愿意才行。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真切得到过的温暖。让锦书纠结气闷的事情渐渐淡去,想起的都是婆婆对自己那些大大小小的好,她有点吃惊自己的小气与冷漠了。

收好了电话,渐渐浓密起来的雪花让锦书看得出了神,陷入沉思。已经三天没有去看过婆婆了,不知道她好些了没有,是该去看看她了。这样想着,锦书转个弯去了鱼市,婆婆最喜欢吃鱼,买条鲤鱼红烧一下,味道应该不错。

红亮粘稠的汤汁在锅里翻着泡泡,电饭煲“叮”的一声跳了闸,惊醒了站在一旁出神的锦书。磨蹭着装好饭盒,锦书坐着发起呆来,只不过才三天没去医院,怎么却像是许久没去,这条路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走了。

呆坐半晌,给卢瀚发了条短信:炖了妈喜欢吃的鱼,刚出锅,好香,这就送去。想你。

发完短信,起身拎起饭盒出了门,她心里清楚,这不仅是对卢瀚的安抚,更是对自己的催促。

雪已经大了起来,风也刮了起来,锦书走得很慢,似乎仍旧在犹豫,越来越冷的风夹着雪花钻进衣领,让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向医院走去。

门诊大楼前门和后门有两百多米的距离,降雪之后,铺上了红色的毡毯,踩上去悄无声息。骤然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锦书的脚步略微凌乱了一下,转瞬便适应了毡毯的柔软滞涩,平复心情调整步伐平稳前行。

出了门诊大楼的后门,再有五十米的距离就是住院部,下了台阶之后,一阵凛冽的风旋转着扑了过来,刮得锦书趔趄了一下。吹在脸面之上的风锋利如刀,锦书低下头把下颌缩进衣领小跑起来,五十米的距离,转眼也就到了。

过了旋转玻璃门,带着药香的暖流扑面而来,寒冷与僵硬似乎都在渐渐瓦解,锦书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柔软了起来。她抬眼看了看楼梯口,明亮而安静,回头看看身后,大厅的灯光直直地打出去,雪花在风的裹挟中荡来卷去,风在门外隐约的呜咽着,似乎还有母亲的喃喃细语:“心有锦绣自成书。”

停滞的脚步向前蹭了一小步,锦书在心底喊着自己的名字,“洛锦书啊,洛锦书,这点胸襟你都没有吗?”选择温暖和光明,就可以无视漆黑与寒冷,自己若是在这里停步不前,便只能是在光明与黑暗之中挣扎徘徊。

定了定神,挂上一个温暖的笑容,锦书向着楼梯快步走去。

要过年了,希望婆婆快点好起来。好了,就可以回家过个团圆年了。念及此,一种温暖在锦书心中盘旋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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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瑞雪  制作:腊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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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度搜_经验知识百科全书 » 姜芬 (黑龙江) 锦绣成书【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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