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966

0966-1

月夜舟发九江赴汉口

月中初有楚山横，渐束江流作吼声（1）。淼淼烟涛生鹭影，疏疏灯火隔鼍更（2）。闲身自笑为冯妇，一句多惭重长卿（3）。重过东坡眠食地，黄州鼓角不胜情（4）。

【笺注】

正月底，陈三立无奈为赣路九江站地基交涉事赴汉口。在从九江赴汉口的船上，写了此诗。

此诗描写了月下所见得山川形胜，表达了自己无奈再为赣路事奔波的复杂情绪。

（1）“月中”二句：月光才开始有楚山横亘，渐渐地束缚长江流水，发出了吼叫声。

“楚山”，泛指楚地之山。唐张说《对酒行巴陵作》诗：“鸟哭楚山外，猿啼湘水阴。”

首联写陈三立在船上所见月下山川的雄丽形胜。

（2）“淼淼”二句：水势浩渺，涛腾雾起，白鹭的影子飞过，隔着更鼓声，是稀稀落落的灯火。

“淼淼”，水势浩大貌。南朝梁沈约《法王寺碑》：“炎炎烈火，淼淼洪波。”

“鼍更”，指更鼓声。因鼍夜鸣与更鼓相应，故名。宋韩驹《次韵王给事观殿试唱名》：“我老倦随宫漏水 江南江北听鼉更。”

颈联写江面水势以及远处的鹭影、灯火以及更声。首颔二联写得均是气势宏大。

（3）“闲身”二句：可笑我本已闲散的身子再操旧业，有如司马相如重出，可羞愧的是借助狗监的一句话！

“冯妇”，比喻再干旧行业。典出《孟子·尽心下》：“晋人有冯妇者，善搏虎，卒为善士；则之野，有众逐虎，虎负嵎，莫之敢撄；望见冯妇，趋而迎之，冯妇攘臂下车，众皆悦之，其为士者笑之。”

“一句”句，指令司马相如（字长卿）惭愧的是，狗监的一句话，使得他再出为官。《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会梁孝王卒，相如归，而家贫，无以自业。……居久之，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曰：'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上惊，乃召问相如。”

颈联一转写自己赴汉口的无奈与可笑。这种心境，还得从赣路说起。光绪三十年（1904）。赣路公司成立之初，李有棻任总办，陈三立任协办。光绪三十三年（1907），李有棻遇难，陈三立被公推为接任总办，但三年来的经历，使他深知艰难，力辞总办之任，后虽勉力承受，但有言在先，只试办数月。一直到光绪三十四年（1908）四月，刘矞祺接任“主持总理”，陈三立被冠以“名誉总理”。从此陈三立决心置身事外。但此次赴汉口，被乡人所请，不得不出，所以有“长卿”“一句多惭”，“闲身”再“为冯妇”的自嘲。

（4）“重过”二句：再次经过苏东坡睡觉吃饭的地方，听到黄州传来的战鼓军号声，无尽的情感袭来！

“重过”，1893年，陈三立曾经过黄州，参见0243《游武昌西山经黄州，杂诗五首》第五首。

“东坡眠食地”，即指黄州，宋苏轼获罪为黄州团练副使。

“黄州”，今属于湖北省黄冈市，位于长江中游北岸，湖北省东部，黄冈市西南部。

“鼓角”，战鼓和号角。宋梅尧臣《送徐君章秘丞知梁山军》诗：“蛟龙惊鼓角，云雾裛衣裘。”

“不胜情”，无尽的情感。宋秦观《题五柳亭》：“登临有遗味，攀折不胜情。”

尾联写经过黄州想起苏东坡曾在此生活过，涌起情感无尽无休。所以如此，除了陈三立对苏东坡的敬仰，大概苏东坡是带罪之身，居留黄州，这与陈三立获罪后还为乡里奔波，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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