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969
0969-1
春分日瞻园雅集,次和樊山
掠眼楼船乳燕新,拂江窥汉几由旬(1)。归寻谢傅围棋墅,亲挟侯芭问字人(2)。蛇足俄惊先夺酒,蜂房如扫不成春(3)。灯前杜老关哀乐,依旧高歌有鬼神(4)。
【笺注】
二月三十日(3曰21日)是春分,七日之前从汉口回到金陵的陈三立,与友人雅集瞻园,樊山(即樊增祥,详见0934《依韵酬樊山布政见赠》笺注)有诗,陈三立接着和此一首。
此诗写自己归来与友人相聚,兼带讽刺当政的措施,画蛇添足,败人酒兴。
(1)“掠眼”二句:眼光掠过水面楼船,有雏燕新飞,我也如燕子,掠过长江,窥探汉水,飞了有几多里程?
“乳燕”,雏燕。南朝宋鲍照《咏采桑》诗:“乳燕逐草虫,巢蜂拾花萼。”
“由旬”,古印度计程单位。一由旬的长度,我国古有八十里、六十里、四十里等诸说。见《翻译名义集·数量》。北周庾信《奉和法筵应诏》:“千柱莲花塔,由旬紫柑园。”
首联写看见乳燕飞,联想起自己在前些日子也如燕子肥仔江汉之间。
(2)“归寻”二句:归来寻找好似谢太傅下棋的别墅,你像扬雄对侯芭,亲自相与我这个问学的人。
“谢傅围棋墅”,谢安下围棋的别墅。典出《晋书》卷四十九《谢安列传》:“时苻坚强盛,疆埸多虞,诸将败退相继。安遣弟石及兄子玄等应机征讨,所在克捷。……坚后率众,号百万,次于淮肥,京师震恐。加安征讨大都督。玄入问计,安夷然无惧色,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方与玄围棋赌别墅。安常棋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顾谓其甥羊昙曰:'以墅乞汝。’安遂游涉,至夜乃还,指授将帅,各当其任。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此泛指金陵别墅,瞻园为明代所建,非谢安旧墅。
“侯芭”,西汉人,曾向扬雄问学。《汉书》卷八十七下《扬雄传赞》:“雄以病免,复召为大夫。家素贫,耆酒,人希至其门。时有好事者载酒肴从游学,而巨鹿侯芭常从雄居,受其《太玄》、《法言》焉。……(雄)天凤五年卒,侯芭为起坟,丧之三年。”此以侯芭自拟。
“问字”,据《汉字·扬雄传》载,扬雄多识古文奇字,刘棻曾向扬雄学奇字。后来称从人受学或向人请教为“问字”。宋黄庭坚《谢送碾壑源拣芽》诗:“已戒应门老马走,客来问字莫载酒。”
颔联写回到金陵与友人相聚,引用谢安、扬雄等典故,使人有历史感。
(3)“蛇足”二句:立刻就惊讶当政画蛇添足的措施,败了酒兴,像铲除了蜂房,不成其为春天了!
“蛇足”二句,陈三立自注:“座中新阅邸钞,各行省皆设正副财政监理官。”
“蛇足”,据《战国策·齐策二》载,数人相约,画地为蛇,先成者饮酒,一人蛇先成,因添画足而失其酒。后因以“蛇足”比喻多余无用的事物。
“夺酒”,剥夺饮酒。唐杨徽之《留宿廖融山斋》:“谷鸟随柯转,庭花夺酒香。”此指败了饮酒的兴致。
“蜂房如扫”,把蜂房都扫荡干净了,意谓没有了春意融融的气氛。
颈联讽刺当政的另设财政监理的措施。
(4)“灯前”二句:你灯前写的诗,就像杜甫关心人世哀乐,依旧是高声歌唱,有如鬼神相助!
“杜老”,指杜甫。宋陈杰《即事二首》:“高空自泻轩皇乐,元气长涵杜老诗。”
“关哀乐”,和人生哀乐相关。清吴乔《围炉诗话》卷一:“诗不越乎哀乐,境顺则情乐,境逆则情哀。……後世不关哀乐之诗,是为异物。
“高歌有鬼神”,语出唐杜甫《醉时歌》:“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
尾联则因为是和诗,所以恭维了樊山之诗,灌米汤的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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