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例说 || 张继《枫桥夜泊》【总第559期】

枫桥夜泊

张继（唐）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诗人：

      张继(约715~779)，湖北襄阳人。他的籍贯有些争议，但《新唐书》“张继诗一卷”下注“襄州人”。后《唐诗纪事》《唐才子传》《全唐诗》均持此说。张继死后，其托孤挚友、诗人刘长卿在《哭张员外继（公及夫人相次没于洪州）》中说：“独继先贤传，谁刊有道碑。故园荒岘曲，旅榇寄天涯。”直接点出张继的故乡是“故园荒岘曲”，即岘山和襄水曲的所在地襄州，今襄阳。

     张继历经三朝，与刘长卿、皇甫冉同时代。其人好博览、喜谈论，对事颇有识见。与皇甫冉交情甚笃，亲如兄弟。《唐才子传》载，张继于753年登进士榜，后吏部选官授职落选。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张继避于江南。762年官军收复两京，张继被录为员外郎，后为检校员外郎，又擢为检校郎中。大历年间，他持检校祠部员外郎衔任职洪州(南昌)盐铁判官，分管财政。可惜上任仅一年多，病逝于南昌任上，后其妻亦亡于南昌。好友刘长卿作《哭张员外继》悼之，曰“世难愁归路，家贫缓葬期”，可见张继为官清廉，人品高洁，张继没有一般为官者的官僚气息，曾作感怀诗说“调与时人背，心将静者论，终年帝城里，不识五侯门”，如此洁身自好，不逢迎权贵，极看重友情，确也难得。

      张继有诗集《张祠部诗集》传世，其诗不事雕琢，爽朗激越，高仲武评张继的诗有道者风，也有禅味，这与当时士大夫阶层崇尚儒道的普遍风气有关。从“女停襄邑杼，农废汶阳耕”，可看其诗事理双切，可察他家世代是诗人；从“火燎原犹热，风摇海未平”，可知其技比兴幽深。《全唐诗》载有其诗四十余，宋叶梦得说“张继诗三十余篇……”，由此推论，他的诗在南宋时仅存三十余首了。所有篇什以《枫桥夜泊》著名。人以文传，凭《枫桥夜泊》一首，张继青史留名。

题解：

      是为羁旅诗。756年六月，安禄山攻入潼关，玄宗入蜀。时江南较为安稳，文士多逃至江浙地域避乱，张继也在其中，途径寒山寺时写下此诗。枫桥，今苏州市阊门外。半夜时分停舟于枫桥，见秋夜之幽美，让诗人生出客旅之思、家国之忧、无归之虑。诗虽是描叙旅人舟上夜宿的情景，却折射出诗人悲秋之感与旅愁之绪，是写愁的经典之作。

说诗：

      起句交代时间，即秋天的半夜。“月落”与标题“夜泊”、尾句“夜半”相呼应，配以“乌啼”和“霜满天”，既说秋天季候，又渲染气氛，写景带情，虚实兼用，比兴深矣。“乌啼”有两解，一为乌鸦叫，一为乌啼镇，前者有隐意，可知时令，可会心绪。“江枫”应为“江边枫树”。江是吴淞江，源于太湖，经上海入黄浦江，苏州河是也。另认为是“枫桥”。“枫桥”原名“封桥”，因张继诗而传为“枫桥”。前说指枫树，也是秋天物候，理解上更为生动形象，后说只是写实一些。“对愁眠”露意，即伴愁眠，将“江枫”和“渔火”二物拟人，还衬托出不眠人的角色，妙也。前二句将所见所闻两两互映，首句写有三景，次句二景引出人情，五种景物皆隐指秋愁、旅愁，恰如一幅夜泊不眠图。值得学习的是，两句五景皆情语，且句式不同，不仅将诗句容量拓至极致，呈现出高密度组合，而且印证了高仲武所论“不雕而自饰，丰姿清迥”。

      第三句舒朗，点明上述景致和人旅所在之处寒山寺，古寺更见人寒心愁。该寺在苏州城西枫桥镇枫桥附近，始建于南朝。传名僧寒山、拾得曾卓锡住此而得名。该寺数次重建，现寺宇为太平天国后建成。寺钟在抗战时被日本人掠走。尾句以动应和上句之静。“夜半钟声”照应“乌啼”，是听觉，有孤寂之感。有人诟病不实，现今佛寺在春节才半夜敲钟，但古时平日有半夜敲钟的习惯，叫“无常钟”、“分夜钟”。欧阳修曾置疑说“诗人为了贪求好句，以至于道理说不通，这是作文章的毛病，如张继诗句'夜半钟声到客船’，句子虽好，但那有三更半夜打钟的道理？”但多人实地查访，证实苏州和邻近地区寺院有敲半夜钟的习俗。“客船”二字是诗人心境的写照，也是全诗的诗眼所在。首句三景，次句二景加“愁”人，如烘云托月，映衬愁心：因为客，愁上愁。全诗形象细腻，可感入心，词与词、句于句，像是刻意，却是自然流溢。写景之动静、明暗、水岸，不仅合逻辑性，而且与人之情感搭配默契、高度融合。

作者简介

      欧阳滋生，省委党校教师，文化学者，资深编辑，兼诗人、作家、书法家、文艺评论家，曾任省级报社副总编、杂志副主编、副社长，省诗词学会常务理事、省作协会员、省书法家协会会员、省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江西画院特聘画师，省茶叶协会顾问，南昌市诗歌学会名誉副会长，南昌西江艺术院院长，省音乐舞蹈表演协会名誉副会长，省社会学学会理事等。

      多年执事文艺创作和采编，任文学编辑30余年，在全国、省市公开发表文学作品800多万字，书法作品30多件、书画评论40多篇，公开出版文学著作含诗集、散文集以及合著、教材10余部，2次获省社会科学先进工作者，先后获江西谷雨文学奖、滕王阁文学奖、书法作品奖、好新闻奖等40余。

顾问：谭五昌   郑允钦

主编：欧阳滋生

编辑：云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