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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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日本优场杂舞

矗矗竹竿承屋椽，一人插肩屹如山_（1）。一儿猱升据其颠，盘辟撇掣风雹旋_（2）。趾钳竿尾反侧间，纵躯横伏翼两拳_（3）。衔掷锦帕落九天，四无依倚危哉艰_（4）。须臾满堂声飒然，戈壁万里一儿前_（5）。荒忽穹冥扑飞仙，翻项掀臂凌虚悬_（6）。跃就一绳卧作毡，群儿争投恣所便_（7）。头脊尻掌相钩攀，或若垂瀑若拖烟，霹雳破柱虹饮川_（8）。又有一儿势孤鶱，崭岩廓落迷归年_（9）。一儿仰足天梯连，倒影下压舞蹁跹_（10）。葳甤宝盖立华鬘，眩乱变灭万目怜，嗟汝狡狯谁为传_（11）。

【笺注】

诗题中的“日本优场”，就是日本来演戏的场所；“杂舞”，似是带有一些杂技因素在内的舞蹈。陈三立似在正月观看日本杂技表演之后写此诗。

诗主要描绘了三个杂技表演的场景。

（1）“矗矗”二句：高高的竹竿接到了屋椽，一个人肩顶竹竿，屹立如山。

    “插肩”，用肩膀顶起竹竿，是杂技动作。梁羽生《白发魔女传》第三回：“四名大汉抱着双 手，在场中穿花蝴蝶似的左穿右插，肩顶着的竹竿颤动不休， 弯下了一大截，但竹竿上的少年却是嘻笑玩耍，好似稳如泰山。”

“屹如山”，屹立如山。宋邓肃《和邓成材五绝》：“朱紫纷趋左衽班，羡君不动屹如山。”

（2）“一儿”二句：一个小孩猿猴似的爬升上去，占据竹竿顶端，上下回旋，向外伸缩，抛拉如风雨中的冰雹般盘旋。

“猱升”，猿猱上树，比喻像猿猴似地轻捷攀登。唐杨弘贞《棘猴赋》：“穷高是处，亦可异於猱升。”

“盘辟”，泛指回旋进退。宋区仕衡《送刘声伯赴南安军羁置》：“盘辟分斋日，流涕伏阙时。”

“撇掣”，抛和拉。宋魏了翁《贺新郎》词：“风不定、川云如撇。”唐王建《宫词》：“春风院院落花堆，金锁生衣掣不开。”此处“撇掣”，指身体外伸和缩回的杂技动作。

（3）“趾箝”二句：脚趾箍住竹竿顶，翻身之间，身体横向纵出，两臂如翅膀一样。

    “趾箝”，用脚趾固定住。此是杂技的一种技巧。

“翼两拳”，伸出两拳，如鸟的翅膀。此亦为杂技动作。

（4）“衔掷”二句：嘴中衔着的锦帕扔出，人像从九天降落，一点儿没有可依靠，真是危险艰难的动作啊！

    “衔掷”，此指嘴衔之物被抛出。亦是杂技动作。

首八句，写顶竹竿的杂技。

（5）“须臾”二句：一会儿，满堂好似风雨飒飒，像戈壁滩上一个小孩在向前跑。

“飒然”，形容风雨声。唐杜甫《秦州杂诗》之十二：“俛仰悲身世，溪风为颯然。”

“戈壁”，沙漠的一种，地面主要由砾石构成。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如是我闻二》：“ 嘉峪关 外有戈壁，径一百二十里，皆积沙无寸土。”

（6）“荒忽”二句：苍天旷远寥廓，有飞翔的仙人从空中飞扑而下，颈项翻转，手臂舞动，像悬挂在虚空之中。

“荒忽”，遥远貌。《楚辞·九章·哀郢》：“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其焉极。”

“穹冥”，犹穹玄，苍天。前蜀贯休《山居》诗之十六：“一庵冥目在穹冥，菌枕松牀蘚阵青。”

“飞仙”，会飞的仙人。《海内十洲记·方丈洲》：“（蓬莱山） 周廻五千里外别有圆海绕山，圆海水正黑，而谓之冥海也，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来……惟飞仙有能到其处耳。”

“凌虚”，升于空际。三国魏曹植《七启》：“华阁缘云，飞陛凌虚，俯眺流星，仰观八隅。”

（7）“跃就”二句：跳跃到一根绳子上躺卧，像卧在毯子上；一群小孩争着投向绳子，便利得恣意随心。

“一绳卧作毡”，此描写杂技的一种动作，能在一个绳子上躺卧而不掉下。

（8）“头脊”三句：头、脊梁、臀部和手脚掌，相互攀接钩连，有的像垂落的瀑布，有的像横伸的烟云；有雷声如轰断屋柱的声响，又有虹霓饮水的景象。

“头脊凥掌”，颇疑此处“凥”字为“尻”之误，如此则四字均为人体的四个部分，方与“钩攀”相宜。

“钩攀”，攀接钩连。《古尊宿语录》卷四十二：“终南山色翠相倚。湘岸橘朵红钩攀。”

“拖烟”，横伸的云气，多形容柳色浓密，远望如烟雾。明朱有燉《柳枝歌》：“宛转千条罥晚风，拖烟带雨渭城东。”

“虹饮川”，彩虹有时一端连接于河水，故传说虹下吸水。语出《汉书·燕剌王刘旦传》：“是时天雨，虹下属宫中饮井水，井水竭。”

从第九句“须臾满堂声飒然”，到第十六句“霹雳破柱虹饮川”，写空中飞仙连接空中绳上杂技。

（9）“又有”二句：又有一个小孩子，姿势如鸟独自飞翔，从高山上飞向空阔，不知何年能飞回！

“孤鶱”，独自飞翔。南朝梁沈约 《销声赞》：“若人焉往？斯理空存。天标已曖，絶羽孤鶱。”

“崭岩”，高峻的山崖。汉班固《西都赋》：“超洞壑，越峻崖，蹷崭岩，巨石隤。”

“廓落”，空阔貌。唐陈陶《蒲门戍观海作》诗：“廓落溟涨晓，蒲门郁苍苍。”

（10）“一儿”二句：一个小孩子仰面朝上，脚连在天梯上，倒着身影降落，翩翩舞蹈。

“天梯”，古人想象中的登天的阶梯。汉王逸《九思·伤时》：“缘天梯兮北上，登太一兮玉台。”此指杂技中的高梯。

    “蹁跹”，旋转的舞姿。唐元稹《代曲江老人》诗：“掉荡云门发，蹁跹鹭羽振。”

（11）“葳蕤”三句：羽毛装饰的宝盖上站立，头戴花冠，变幻炫人眼目，万人都喜欢，赞叹你啊，这样的灵便，是谁传承给你的？

“葳蕤”，羽毛饰物貌。《汉书·司马相如传上》：“下摩兰蕙，上拂羽盖；错翡翠之葳蕤，繆绕玉绥。”颜师古注：“葳蕤，羽饰貌。”

“华鬘”，即花鬘，古印度人用作身首饰物的花串。清王士禛《池北偶谈·谈异七·普陀石》：“浙定海县有普陀巖石，有大力像，华鬘天然。”

“狡狯”，谓机灵。清和邦额《夜谭随录·噶雄》：“有务子者，年与雄埒，为人亦狡獪颖秀。”

从第十七句“又有一儿势孤鶱”到诗末，写了两个人的杂技动作，一个空中远飞而去，一个空中天梯滑下，立于宝盖，光景变幻，令人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