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马胜林打官司
和马胜林打官司
刘向苏(授权)
马胜林就是前滩村村民马平照的老爷,昵称“马小驴”。
在我的记忆中,马胜林是一个瘦小的老头,眼睛不大,眼仁有点发黄,习惯歪着头斜眼看人。生产队时期他和其他“四类分子”一样是被管制的对象,每次下了雪,他总是和队里的“四类分子”被要求一块打扫村道上的积雪。记忆中,他一边扫着雪,一边嘴上总是叨着用报纸卷成的喇叭筒旱烟在抽。
有一年,大年初一下了一场大雪,村里的官路上被一层厚厚的积覆盖了。尽管是大过年的,但作为管制对象的“四类分子”们照样都得打扫路上的积雪。不一会儿,村里的人们都三五成群地在路上说笑拜年,小孩们总是比大人们更欢快些,在官路上你跑我追嬉戏玩耍。这时,不知是谁搞了个恶作剧,把一个未燃放的小鞭炮卷入报纸卷成的旱烟筒里递给了马胜林。马胜林还笑着说:“这娃真懂事,过年了还知道递根烟。”但我看见了,想笑又不敢笑,和几个知道内情的小孩站在一旁等着看那开心的一刻。
马胜林把烟夹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每扫一会就停下来抽一口,嘴里还细品着旱烟的草香味。就在他又一次把夹着烟的手往嘴里送烟时,小鞭炮爆炸了,只听见“砰”的一声,马胜林夹在两指间的烟卷没了,上下两嘴唇间崩出了个黑圈,原来夹烟的两手指间也留下了黄黄的一片烟渍。马胜林也愣了,当他看到旁边的小孩们都笑得拍着屁股前仰后合时,才转过神来说了一句:“大过年的,没想到这狐狸给鸡拜年来!”
虽然马胜林是地主,但他这个地主比起回家的地主就要逊色多了。虽然他是个小地主,但他不认识字,当然也就不会写字。因此,每年过年时,他家的对联就没人写。那时候村里的人识字的就不多,会写对联的人也就更少。可他拿着红纸满村跑,常常是找不到写对子的人。有一年,他只能在门上贴了两条红纸,这种过年贴对联的方式也就成了村里人好多年的谈资。
不过,也有人给他写过对联,对联写完后交代给马胜林什么地方贴啥对子。马胜林虽然不识字,但记性非常好,对子拿回家后,就完全按照写对人的要求贴在了该贴的地方。年里有亲戚去他家,只见他案板前的墙上斜贴了一条对子,上面写着“小心刀口”四个字,实在有趣。
后来,我才知道马胜林和我的老爷爷、爷爷之间还有过一段三上法庭的官司。小时候也听爷爷给我说过,但那时只是知道了个大概,其中的细节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的是我手头上现在保存着当年老爷和爷爷打官司时的部分状纸,翻来覆去看了看,从中看出了是怎么一回事,也从这些状纸上看出了我们家老院子的来历与走过的风风雨雨。
从这些诉讼状上来看,前滩村里我家老院的北面院子原来不是村民马仿照的,而是回增美的。再往北就是现在马平照住的老院——当年是马胜林的。在前滩村回家是个大家族,人多势大,回增美是当时回家的当家人,回增美的侄儿回志仁又是前滩村的村长。由于两家是邻居,院挨院也起了不少冲突,无奈,马胜林把回增美的院子买了下来,这就是现在马仿照的老院子。
这样,马胜林的院子和我们家的院子又成了邻居,随后两家就因为场基的问题又打开了官司。马胜林总共三次上诉又三次败诉。邻居间的这件往事令人回味。
202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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