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院子:80年前,吉林市松花江江面上特殊的建筑

水院子:80年前,吉林市松花江江面上特殊的建筑,第1张

作者:优雅的胡子(吴永刚-Max)

水院子:80年前,吉林市松花江江面上特殊的建筑,第2张

2021年1月,一夜寒风过后,号称冬季不冻的吉林市松花江,部分江面竟罕见封冻。在东大滩附近,宽阔的河床内,江岸、江心皆是一片银白,而往日浩浩荡荡的浪涛,亦隐作银白色之间的细流。一切仿佛是要把吉林市的松花江江景拉回到80年前:那时候丰满电站还没有竣工,滚滚江流会在农历十一月之后逐渐冰封盈尺。每逢此时,江面上就会有人“因岸为屋,凿冰立栅以集行人”(《吉林通志》),设立季节性冰上客栈——“水院子”。

水院子:80年前,吉林市松花江江面上特殊的建筑,第3张

吉林城松花江面上从何时起有了“水院子”,历史记载莫衷一是。有从乾隆年间追溯者,有从光绪年间考证者,而众说都把晚清当作重要的时段。在那时节,吉林城的冰上客栈已然形成了“行业”,水院子开始成为吉林城冬日里一道别样的江景。

水院子:80年前,吉林市松花江江面上特殊的建筑,第4张

吉林城冰上客栈在晚清的兴盛乃是得益于东北解除封禁。大量闯关东移民对吉林周边大规模开发后,带动了经济的繁荣。水院子的传统主顾,就是这一大背景下,永吉、蛟河、桦甸一带进城销售大豆、杂粮、烟麻、皮张、山珍野味等土特产品以及木柴的农户和客商。在交通不便的旧时,每年冬季,江面封冻——平坦、结实的季节性“优质道路”正式出现。农户和客商赶着大型畜力爬犁,顺冰冻的“江路”呼啸而下,来到吉林城。一边卖出产品,一边采购布匹、糖盐、灯油等各种杂货。而水院子就是为这些人提供食宿歇脚的特殊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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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冰上搭建水院子的旧照

水院子的兴盛不仅源于晚清开始吉林周边开发带来的经济繁荣,还与吉林城特殊的城市规划有关。吉林城滨水而立,城内的街道“布局不很规整,随着大江弯曲……由河道河床形成的”(《吉林民居》)。在晚清时候,冬季临街住宅、商号,都会将院内积雪随意倾倒、堆置在道路中心,只待开春一并消融。由于缺乏相应的市政管理,雪堆只会越积越大,于是在城内本就狭窄弯曲的街道中间,会形成一条纵贯道路、高低起伏的“雪山”。空载的车辆、爬犁在城内错综复杂且“雪山连绵”的道路行进尚极其困难——稍不留神就容易打滑、坐坡,甚至碰坏临街住户的木障子,更何况需要会车、调头的重载车辆和爬犁呢?因此,城内虽不乏接待客商住宿的大车店和客栈,但并非冬季客商的首选。反倒是松花江冰面上的水院子,平整宽绰,够“局势”、够“眼亮儿”,停车存货更为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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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吉林旧事》等资料描述,水院子的建造多是由近岸处向江心延伸,建筑面积由经营者按需圈定。边界凿沟立木,再培雪、泼水冻实,形成冰木结合的院栅栏。栅栏留一口,树长杆为门,上悬字号牌匾,“冰上孟尝君子店,八方车马客来投”之类对联贴于门框两厢,另挂三个箩圈为幌,以示开门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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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省工艺美术大师李侠老师授权使用的剪纸作品

水院子院内房舍为木架结构,板墙夹层内填充锯沫子以防寒保温。室内以砖铺地面防止冰面融化和返潮,建有可容数十人的木板通铺,大火炉终日燃烧取暖。水院子里还建有停放车马、安顿货物的处所。水院子昼夜经营,提供餐饮、住宿服务:旅客随到随住,可连吃带住,按天按顿算钱——“顿伙”;也可只住宿,不吃饭——“打干房”。《吉林市饮食服务志》记载,冰上客栈食宿收费低廉,一副雪橇住一宿约2-3角钱;每人一宿5-6角钱。有趣的是,提供住宿服务的水院子多不备枕头被褥,投宿旅客一般都枕着马鞍子或黄玻璃木墩,盖饲料口袋睡觉。水院子提供的餐饮服务层次多样,既有大锅酸菜白肉片,也有精细小炒,住客各取所需,丰俭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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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旧影》中存有客商货物的水院子

水院子名义上是简易的季节旅店,实际上却是一个特殊的交易平台。“爬犁(大车)拉来的货物,有的需要进城去卖,有的坐地就可成交”(《吉林旧事》)。尤其是山里拉来的各种木柴,樵夫为节省开销,往往会直接卖给水院子,这使得吉林城几乎所有的水院子都经营烧柴(俗语柴禾棚子)。集中的季节性客流、频繁的物资交易,让冬季吉林城的江面上,每一家水院子皆爬犁、骡马川流不息,车辆、客商熙来攘往,生意好不火爆。每当入夜,来自各村各镇的旅客,常常交换着一年来各地的信息,或者互相讲述各地的新闻异事,籍以说笑打发无聊的漫漫长夜——水院子又成为旧时信息交流的重要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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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院子成排的牲口槽

因具有较高的季节性收益,水院子并非随便就可以开设。张罗这种买卖,既要求主事的人具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和经营经验,还需要具有较高的社会阅历和应对能力。毕竟在水院子兴旺的年代,不仅社会黑暗、法条虚设,而且胡匪横行,世道混乱。比如1933年,吉林城船营街江段的6户水院子中,福盛店店主郭老八,兴隆店店主王胖子,第一楼店主孙氏(一股《水浒传》十字坡的味道)三人,一听诨名,便隐约可知绝非等闲之辈。

据记载1933年时,吉林城从临江门外一直到东莱门外,共有18家水院子。我少年时听长辈说起,家族有一个亲戚一直在东关开设水院子。虽说这个水院子没有漂亮的字号,只是冠以姓氏叫做“杨水院子”,却是东莱门外江段最大的水院子。经营者是旗人,东关人称“明八爷”,是一个官面儿、街面儿通吃的厉害角色。他的住宅在巴虎屯南侧近江处,是一个很大的老式三合院,家里常年有厨子、保姆。由于家境阔绰,明八爷的儿子在师范学校上学时,既吃不得学校食堂,又嫌家里厨子手艺老套,常把饭馆当作吃饭去处。不曾想后来家道中落时,一家人一度沦落为一块腐乳要用筷子戳着吃几顿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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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旧影》中吉林城的“武开江”

吉林城江面上的一众水院子从农历冬月江面封冻后陆续开张,到了次年正月十五后,便相继歇业。这其中既有正月过后生意状况下滑的因素,也有水院子经营者对“开江”的惧怕。所谓开江,就是冰面解冻。松花江有“文开江”和“武开江”两种,若逢武开江,看似坚固无比的冰层,毫无征兆地破碎只在一夜间。民间素来对武开江心怀敬惧,甚至流传“宁走封江一寸,不走开江一尺”的训诫俚语。作为吃“冰上饭”的水院子,为了确保各种建材、物资安全撤离(下个冬季继续使用),一些店主惯常提早歇业,以躲避不期而至的开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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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满时期尚未完全竣工的丰满大坝

原本消费习惯一旦形成,便不会轻易改变。谁料想松花江兴建了拦江丰满大坝。从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开始,松花江上游的农户、客商无法再驾驭重载爬犁,走冰路到城内销售土特产。四十年代初,丰满水电站蓄水发电,大坝流出的江水温度在零度以上,吉林市市区江段自此不再封冻。水院子因而丧失了存在的基础,遂消亡于历史,成为一段特殊的城市记忆。好在失去水院子的景观后,因市区江段不封,雾凇奇景和候鸟栖息地两大景观竟被上苍赐予吉林市,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别样的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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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的岸边的江冰

前几天,在朋友圈纷纷感慨天寒地冻时,熟悉吉林市物候天光的人却往往不以为然:几日寒潮导致江面的局部冰冻,当与来水较少有关。且与某些年份相比,无论是气温之低还是冰层之厚都不可同日而语。而之所以这么多人感慨2021年1月的寒冷,或许是与2020这个特殊年份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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