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0543
0543-2
除夕二首
一
裹饭无长计,噤吟尽岁时(1)。蛟蛇方斗穴,䳛鹊且依枝(2)。园石滋苔印,街灯眩雨旗(3)。江城吾径醉,偃蹇仰天奇(4)。
【笺注】
十二月三十日(2月15日),正是除夕,陈三立写了此二诗。
第一首写自己只是度日而无长计,正值日俄战争期间,百姓也只好像䳛鹊栖身树枝。看来此夜有雨,陈三立酒醉仰天,自知自己的行为也有些奇特了。
(1)“裹饭”二句:没有储粮那样长远的计划,点头默许就这样度过年终这一天了。
“裹饭”,犹“聚粮”,准备粮食以远行。《庄子·逍遥游》:“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
“噤吟”,本义为下巴前伸,以示默认、承诺。《汉书·扬雄传下》:“范雎以折摺而危穰侯,蔡泽虽噤吟而笑唐举。”師古曰:“噤吟,頷頤之貌。”颔颐,谓点头默认。唐白行简《李娃传》:“生愤懣絶倒,口不能言,頷颐而已。”
首联写指要过年了,自己也没有好好准备就过年了。可见其心情不佳。
(2)“蛟蛇”二句:蛟和蛇正在因为一个洞穴而争斗,䳛鹊还是依赖着树枝栖身。
“蛟蛇”句,此形容日俄如蛟蛇互斗。“斗穴”,争夺洞穴。此比喻日俄争夺东北的控制权。
“䳛鹊”,小鸟名。鹑的一种,也称斥鴳、尺鴳,弱小不能远飞。比喻没有远大志向的人。语出《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比拟无志气的清廷。
颔联比喻日俄在自己的领土中争斗,清廷还苟且偷安。
(3)“园石”二句:园中的山石有苔藓滋生的痕迹,炫目的街灯照着雨中的旗子。
“雨旗”,雨中的旗帜,多为酒旗。宋辛弃疾《鹧鸪天》词:“醉寻夜雨旗亭酒,梦断东风辇路尘。”
颈联描写自己在园中所见。“雨旗”当为酒店的标志,正引起下联诗意。
(4)“江城”二句:江城中,我径直喝醉了,身处困顿,还仰望天空,真是奇了!
“偃蹇”,犹困顿。《新唐书·段文昌传》:“宪宗数欲亲用,颇为 韦贯之 奇詆,偃蹇不得进。”
“仰天”,仰望天空。多为人抒发抑郁或激动心情时的状态。唐李白《南陵别儿童入京》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奇”,此指人困顿而仰天,情态少见。
尾联“仰天”,是对时局仍有所期待,故称“奇”——奇怪而少见的现象。
二
妹化苍梧野,儿迹富士峰(1)。穿云魂自去,对烛涕无从(2)。酒气冥冥合,炉熏暧嗳供(3)。残宵开运会,欹枕听鸣钟(4)。
【笺注】
第二首,描写自己的所思所想。
(1)“妹化”二句,妹妹死在了苍梧之野,儿子的踪迹留在了富士山。
“妹化”句,此指陈三立妹妹席氏逝世。见《九江舟夜写书遣使诣永州问席氏女弟病状。惘惘有作》笺注。
“苍梧”,有多处。《淮南子·修务训》载,舜“南征三苗,道死苍梧”,此苍梧,或在湖北丹阳一带。又秦设苍梧郡,辖岭南广西,正是席氏卒地。
“儿迹”句,此指陈三立长子陈师曾三子陈寅恪正在日本求学。
首联思人,想起刚刚去世的妹妹和在日本的儿子。
(2)“穿云”二句:我的神魂要穿云而去,只好对着蜡烛流泪,没办法跟随。
“无从”,找不到门径或头绪。唐韩愈《论变盐法事宜状》:“百姓贫者,无从得盐而食矣。”
颔联写自己无奈不能去相会,也只能心飞去而已,不禁流泪。
(3)“酒气”二句:酒的气味不知不觉到处都是,熏炉送来了隐约的暖意。
“酒气”,指酒的气味。唐沈佺期《奉和春日幸望春宫应制》:“林香酒气元相入,鸟囀歌声各自成。”
“冥冥”,不知不觉。宋无名氏《沁园春》词:“片片不教尘污,落处冥冥不听声。”
“暧暧”,隐约貌。晋陶潜《归园田居》诗之一:“曖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颈联写除夕夜的酒气与温暖。
(4)“残宵”二句:夜色将尽,就要打开新的时运,倚着枕头,听着夜半钟声。
“运会”,时运际会;时势。唐王昌龄《代扶风主人答》诗:“少年与运会,何事发悲端。”
尾联写听见了钟声,期盼新的一年新的机遇。——可见他还是期盼国家会有新的变化。新的一年会回应好这种期盼吗?估计陈三立也是有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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