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眸子

蓦然回首，总会在异地他乡望到老家的影子，也总会踽踽独行的路上发现一双双始终在瞅着你的眸子。常言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老家的眸子明亮又活泛，诚恳且温情，不仅镶在乡人那淳朴的面孔上，而且也嵌于宠物那小巧的脸庞。当用一双眸子映出了另外一双眸子，我突然想起了家中曾经饲养的那些宠物。

家里曾有一条叫“豆豆”的小白狗，当时是专门托姑妈在济宁市里买来的纯种京巴。相较于那些身高马大的家犬，我家的这条小狗曾在南阳镇上轰动一时，讨人喜欢的不只是豆豆的小巧，还有它那双灵动的眼睛。豆豆喜欢趴在人堆里，听到有人说话便会扬起它的小脑袋，眼睛会随着话语声一眨一眨，眸子里会放射着一束束变幻的光，时而呆萌可爱，时而天真无邪。记得当年，家人把物件落在了运河的岸边，怎么都找不着了。后来豆豆或是看懂了家人的心思，于是用嘴扯着祖母的裤脚就往运河岸边跑，当时我们都还诧异，直到看见失而复得的物件时才恍然大悟，这家伙果然是有眼力劲啊！

家里曾养过一只家猫，名叫“小花”，其实它是一只纯黑色的猫。当年，家里的老鼠为非作歹，大白天里就在堂屋里肆无忌惮地乱窜，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也是我们养猫的主要原因。别看小花是一只母猫，它其实勇猛得很，米黄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杀气，时常都有狮吼般的叫声，一度令那些老鼠们闻风丧胆。每到夜晚，小花就会主动出击，要么守株待鼠，要么闻声而动。深夜里，我偶尔会发现小花那双发光闪亮的眸子，犹如两个高能的小灯泡，照亮了夜的黑，照到了鼠的贼，时不时还会叫人猛一机灵。

家里曾有两只俊俏的黄鸟，分居在大院悬挂的两个竹笼子里。祖父特别喜欢黄鸟，因此家里的黄鸟始终享有极高的待遇，焦黄的小米粒是它们的常备粮，香喷喷的鸡蛋黄隔三差五为其补充营养，那些年这两只鸟令我羡慕得不得了。要说这黄鸟的魅力所在，祖父热衷于它们清脆的叫声，而我偏爱它俩的眸子。黄鸟的眸子圆溜溜的，相当活泛。盛夏时节，祖父经常往笼子里塞两个切开的鲜辣椒，黄鸟一啄辣椒便敞开怀地啼鸣，别提有多起劲了。每每鸟啼，都会伴有眸动，那一颗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眸子在辣劲下转个不停，令人看得天旋地转，看上一会儿，就像喝了二两白酒。

身在老家的年月里，那一双双眸子与我朝夕相伴，看着我调皮，瞅着我淘气，瞧着我的玩具，瞄着我的美食，从来都不言不语，从来都暗藏秘密。后来，我离开了老家，那一双双眸子开始与我若近若离，时而近在咫尺，时而又遥隔万里。不得不说，我在近在咫尺的日子里奔家而去，又在遥隔万里的光阴中逐梦他乡。

时光如梭，那一双双眸子紧贴着老家的日月，在光辉里突出，又在昏暗中凹陷；时光如梭，那一双双眸子紧追着我，驱赶着我的悲伤，寻觅着我的快乐。时光如梭，从一见如故到相视无言，从不期而遇到不辞而别，眸有所惑，眸又有所说。

而今，那一双双眸子悄然重叠，重叠成老家的一双望眼，继续望我，忘我，旺我，总是如此的含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