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才叔坐“土飞机”(小说)

​老才叔坐“土飞机”(小说),第1张

老才叔坐“土飞机”(小说)
文/罗廷辉



  才叔一夜未眠,刚攀上核桃树还没抖动几下竹竿,恍惚间感觉脚下一滑身上一凉已经坐上“土飞机”,成了一个自由落体。
  着地后就只差痛得昏厥过去,赶不及庆幸还活着,忍住来自身上不同部位的剧痛,先试着活动了一下全身,一路走来一次次伤筋动骨的伤痛积累的经验告诉他∶身体左侧肋骨只怕断了不止一根,小腿骨估计也折了,右侧手臂干脆已处于耷拉状态。
  “小兔崽子,你个小狗日的,都是你喝酒惹的祸,这回可把老子害惨了!”才叔咬着牙恨恨地暗骂了一声,转而想了想,嘴角仍旧被疼痛扯得歪歪斜斜,心底里却又深感宽慰不已。
  头天清早,才叔又掰苞谷又砍苞谷杆粉糠喂牛,还把上前一夜熬夜脱下的核桃青皮清理了一背一背背到地里,再攀上高高的核桃树梢抖核桃。吃过饭又跟着那几十只攀岩和奔跑的能耐,比起岩羊也不遑多让的黑山羊辛劳奔波了一整天,傍晚牧归后什么也不想,就只想来一阵葛优躺,一切等到吃过饭再说。可得知近段时间到附近打零工的儿子和儿媳,今天破天荒碰到了下午六点钟要准时下班,已经提前打电话让老伴把他们的饭煮上,他又开始不安分了。
  才叔清早抖落的几棵核桃,白日亲家母和老伴才婶都已经收捡好,装袋放核桃树下了。那十来袋核桃要是“嗯哧嗯哧”地背在背上,他的一个早班或是夜班就得着落在那上头了。没错,机耕路是通到地里,他也能骑摩托,自打家里买了车,摩托基本归他专用。问题是不足千米的机耕路坡陡弯急,目前在那段路上载重骑行他已经力不从心了。
  他正发愁该怎么弄回家来呢,既然儿子收早工,正好让儿子用摩托车拉回来。问题是如若不先把核桃搬到机耕路边,儿子十有八九不会去拉。不单是因为干了一整天活,也累了,而是他干活历来不怕重却怕烦。在外边没处推他也没奈何,要是在家里,那些拖泥带水的活你要是指望他,他真的有本事就那么一直给你撂着。再说才叔在当地颇为受人敬重,在儿子眼里可不对付,时间久了,也懒得再跟儿子理论,没事闷声,有事长话短说一句就过。
  得,才叔又用上了惯用的那招——十分汗水换一分力,把汗水当作力气使。明明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里除了汗,已经再也挤不出什么体能来了,还咬着牙硬是把那十来袋都百来斤重的核桃,从核桃树下搬到了机耕路上。
  才叔搬完核桃气喘吁吁回到家,儿子已经在家里了。才叔自然当即开口要让儿子去拉核桃,可他嘴才张开一半,儿子冲媳妇说的话已经出口,他只有把嘴巴闭上。
  儿子是接到酒友邀约喝酒的电话,要媳妇陪他前去。娘亲被自己招来帮忙,这当口正在和婆婆在面前脱青核桃,媳妇当然不便刚打个照面又一走了之。再说他一旦和酒友们凑到一起,不喝上三四个小时,不喝翻一两个人,是决计不会回返的。既怕等那么长时间,更怕酒驾回返时出意外,媳妇不用说十二分不情愿,一边严词拒绝,一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边还把瞪得溜圆的眼睛也磨出了火蓝刀锋。可不管怎么说,最终他还是把她撺掇走了,不仅把她撺掇走,还把他们的一双子女也捎带上了。
  兔崽子,跟他讲过多少遍了,他大舅当年就是喝醉了坠崖摔死的。今天叫他去喝酒这个,几年前喝醉了带着朋友两口子骑摩托兜风,把人家媳妇的命都葬送了。这都不说了,就他自己有一次在酒桌上活活把自己喝得人事不省,镇卫生院不敢抢救,直接派救护车送州医院,这才好歹把命给他捡了回来。不长记性的东西,完全是在作命。要是去做什么事,把媳妇拉去作伴还说得过去,自己去酗酒,酒后还要开车,简直就是玩命,居然还硬把媳妇拉上,把娃娃也拉上,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才叔还没在叫儿子去拉核桃的事情上回过神来,儿子已经拉着媳妇娃娃开着车绝尘而去,禁不住看着车屁股数落个不停。
  就是,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怎么连媳妇娃娃的命也不当回事了?
  亲家母也气得吹胡子瞪眼。
  接下来才叔和亲家母一唱一和数落个没完。
  才婶心底里也直怪儿子瞎胡闹,可担心开口抱怨招致晦气,不敢吭声。有心阻止才叔没完没了地唠叨,却苦于有亲家母参与,不便开口。
  吃过饭,天已经黑净了,才叔心底里的气不是慢慢消散,而是越发鼓胀得慌了,由着才婶和亲家母接着脱青,他却就一反常态早早上床歇了。
  可那也能叫休息,那也能睡得着吗?倒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摁着接受警示教育,所见到过所听说过的酒驾事例全都变成血淋淋的画面,一幕接着一幕在眼前闪过,一遍接着一遍,每一遍都是直播,没有一次是重播和回放。到后来哪里还仅仅是见到过和听说过的,他全部的思维都忠实地服务于想象,为他形象地杜撰出无穷无尽耸人听闻触目惊心的酒驾恶果,整个心房整个脑袋似乎就要被撕扯开来,又像是就要鼓胀得炸裂……
  儿子拉着媳妇娃娃“尽兴而归”已经是午夜一点多钟的事了。那时,才叔还在接受酷刑,而才婶和亲家母虽说呵欠连天,可还在脱青。还是她们的选择明智,等人干活两不误,心情焦灼在所难免,却得以成功避开了才叔所承受的酷刑。
  那一家四口总算囫囵回到了,才婶和亲家母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忙着洗漱,准备睡觉。
  才叔暗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当可以安然入睡了。
  媳妇却一进门就开始喋喋不休,各种责怪、申斥、谩骂、诅咒。
  儿子除了时不时“呃呃”连声地呕吐,半个字的回敬也没有。
  这种场面在这个家里无非是家常便饭,才叔翻动身子调整了一下睡姿,掖掖被角,轻轻闭上眼睛。
  外婆,你要好好管管你的宝贝女儿,她在车上骂爸爸,影响爸爸开车,她还跟爸爸抢方向盘。
  听到三岁多的小孙女奶声奶气地冲外婆状告娘亲,才叔仿佛看到儿子醉眼惺忪地开着车,车子在既陡且窄,还又弯多弯急的村道上摇摇摆摆地行进,媳妇坐在一旁,心一直紧紧地揪着,眼看着车又一次就将要冲出路面,忙不迭地伸出手去抢方向盘打方向……刚落下的心又跳到了喉咙,先前的酷刑又开始伺候,并且还换了档加了速。
  又过了一会儿,儿媳妇才想起她们第二天天不亮就要出门去干活,在镇上中心校读小学的宝贝儿子吃过午饭就要回学校,而因为被拉去看他爸喝酒,作业还没赶得及做,于是又忙着辅导作业。
  这下子可又热闹了,正主课程并不是很熟练,加上早已昏昏欲睡,做作业根本就没法正常发挥。而“辅导老师”辅导作业本来就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此时此际正心浮气躁,不用说越发力不从心。
  当耐心一点点消失殆尽,说不得只有通过提高音调,通过使用肢体语言协作求取辅导效果。
  叫骂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哭叫声,越来越惊厉,越来越频繁。
  黑暗中,才叔上下牙对垒的“吱嘎”声时断时续。
  公鸡不识趣,也不适时宜地开始打鸣……


(作者罗廷辉授权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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