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长津湖┃仁川登陆(11)
【车辚辚,马萧萧,将士出征胆气豪,路岖风吹更兼雪,犹记长津剑与刀。一名志愿军烈士后人,历经19载的艰难创作,为您讲述超出了人类想象力的长津湖战役真相。】
1950年9月5日,朝鲜的五峰里山,下起了蒙蒙细雨。
全美广播公司的摄影记者查尔斯和尤金兄弟俩,冒雨开着吉普车驶进了五峰里山战场。
弟弟尤金说道:“釜山防御战,足够拍出一部上佳的纪录片来。”
开车的哥哥查尔斯问:“是想拿大奖,还是想卖个好价钱?”
抱着摄像机的尤金说:“也是,也不是。”
自小喜欢摄影的兄弟俩,十分崇拜二战时期最著名的战地摄影记者罗伯特·卡帕,所以朝鲜战争爆发后,第一时间来到了朝鲜半岛。
查尔斯随口说道:“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
尤金知道这是罗伯特·卡帕的名言,于是也说出了摄影圈里无人不知的另一句:“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得不够近。”
突然,一发冷弹击中了吉普车的引擎盖。兄弟俩立即跳出了吉普车,滚到了路边的一条小沟里。
仍抱着摄影机的查尔斯嘟囔了一句:“我们已经离战场足够近了!”
这时,对面五峰里山又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
不一会儿,灌木林里出现了一名美军士兵,肩上披着一条湿透的毯子,精神恍惚地走过来,朝着摄像机镜头语无伦次地咕哝道:
“你们是记者?那就告诉人们……让人们了解朝鲜佬……听啊,他们正在发起最后的冲锋……我的主啊,让事情好起来吧……仁川……他们管那儿叫仁川。”
尤金急忙问:“你说什么?仁川?陆战5团要去仁川?”
士兵道:“是的,陆战5团要撤了,他们要去仁川。而我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美国去。”
尤金又问消息的来源,士兵说:“在一支平民部队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密,我们这些朝不保夕的普通士兵们,总会发现受到最严格保守的机密。”
查尔斯停止了拍摄,问士兵:“你们的指挥部在哪里?”
士兵道:“你说的是狗娘养的团部吧?它在后方的1公里处。”
兄弟俩冒雨来到步兵团部的帐篷前,看见一名穿上校军服的人正默默地守着一部电台。
透过静电干扰和哗哗的雨声,他们听见了前线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贝克呼叫福克斯……请给我们炮火支援……我们听到了北朝鲜人坦克声了……请派请给我们炮火支援……”
“是的……是的……山上到处都是北朝鲜人……是的,陆战5团就要撤离了,听说是去仁川什么地方……我们这儿伤亡惨重……等你回话……是的……。”
查尔斯扯了一把尤金,悄声说:“立即回釜山,不管陆战5团在哪里,他们去仁川都得经过釜山港。”
当天的深夜,五峰里山的雨越下越大,而冒雨撤离的陆战5团却没有一支部队掩护,他们自己只好边打边撤。
等9月5日傍晚,狼狈不堪地赶到釜山港的迪亚琴科号运输舰前是,先期离开圣地亚哥的陆战1团已经到达,而陆战7团也离开了经停的日本下关军港了。
这时,已经成为美7师31团团长的麦克莱恩,也带领部队登上了即将开往西海岸的运输舰。
与此同时,查尔斯和尤金兄弟俩,以及《纽约先驱论坛报》女记者希金斯,亮明记者身份后,也挤上了即将关闭舰桥的麦克阿瑟乘坐的迈金利山号指挥舰。
十天后的9月14日,朝鲜半岛西海岸的江华海湾,当太阳落进黄海里时,宛如娥眉状的上弦月也挂在了天上,海面宁静的只有海浪的声音。
月色朦胧中的江华海湾中,一只轻巧的舢板无声地离开了一座小岛,朝东面的飞鱼峡航道中的八尾岛划去。
坐在舢板前头的美军特工克拉克,除了身背的无线发报机和紧握的微型卡宾枪,腰间还别着一把M19自动手枪。同时,他的前胸两侧也各挂了一枚手雷。负责掌舵的韩军情报处处长金仁洙,也是同样的打扮与装备。
此时。正值海水涨潮,舢板顺溜东行不到一个小时,便飘划到了八尾岛海边的断崖处。
八尾岛距离仁川港西南16公里,设在上面的朝鲜半岛第一座灯塔,是轮船出入仁川港的唯一航标。
克拉克的任务是只身上岛,在凌晨2时30分准时点亮灯塔,为同时进入飞鱼峡航道的美军特混舰队,发送指引安全航行的信号。
舢板轻轻靠近断崖处时,克拉克将绳索套在一棵歪脖子的树干上,回头又向即将回去隐蔽舢板金仁洙,要了两枚手雷挂在了自己胸前。
即将发起的烙铁行动细节,克拉克知道的太多,因此,他准备了双份的自杀手雷。
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克拉克,爬上了八尾岛后,并没有发现原本守卫灯塔的人民军。于是。口含手电筒沿着楼梯爬上了塔顶,十分熟练地将旋转反射镜用的电池线接好,再将油燃式灯芯点燃,灯塔里瞬间闪亮起来。
克拉克看了看夜光手表,时针刚好指到了夜里10时。于是,赶紧打开了无线发报机,“滴滴答答”地发送出一组只有威洛比才能翻译的密电文:“八尾灯塔,将按时点亮指引舰队。”
这时,远处的黄海海面上,一支由230艘巡洋舰、驱逐舰和运输舰组成的特混舰队,正悄悄地朝江华湾驶来。
“先生们,烙铁行动即将开始!”
旗舰迈金利山号的指挥舱里,麦克阿瑟对聚集在身前的海陆军将领说:
“昨天夜里,我的特使林恩中校已自东京抵达了华盛顿。现在是华盛顿的上午,等他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汇报完烙铁行动计划,那些指手画脚的先生们还在喋喋不休发表意见时,执行命令的陆战队队员、水手和航空兵们,已经处在了随时攻击的位置。”
惠特尼转身指着地图,下达了登陆作战命令:
“9月15日2时30分,特混舰队依次进入飞鱼峡航道;5时15分,实施45分钟的炮火轰炸;6时30分,陆战5团3营率先占领仁川的制高点月尾岛,掩护陆战5团1营、2营和陆战1团攻击仁川港;陆战7团作为预备队,掩护攻击部队左翼;步兵第7师登陆后,掩护攻击部队的右翼。等拿下仁川港后,部队东进汉浦机场,然后北渡汉江,一举攻占汉城,切断釜山防御圈北朝鲜军队的后方。”
麦克阿瑟来回踱着步,又开始了他的夸夸其谈:
“华盛顿一直认为登陆仁川风险太大。我让我的特使林恩中校捎信给华盛顿,就说我说过的,这是十拿九稳的事。要说最大的冒险,那就是把美国军队部署到了亚洲大陆,部署到了红色中国和苏联人的眼皮子底下。”
“我们要在仁川登陆,我们要碾碎北朝鲜人!1950年9月15日,是创造和改变历史的日子,是美军抑或美利坚合众国历史上永放光芒的日子。”
望着舷窗外,麦克阿瑟最后说道:“先生们,希望明天叫醒我的不是我的副官波克,而是向月尾岛和仁川攻击的炮声。”
随后,麦克阿瑟又叫住了刚要转身离开的惠特尼。
惠特尼坐定后,说:“将军,你又想起了什么?关于这次烙铁行动,我们谈的够多的了。”
见麦克阿瑟一时无语,惠特尼便谈起了麦克阿瑟最担心的飞鱼峡航道,说:
“飞鱼峡航道东西长约90公里,宽约1.8到2公里,水深10.8米到18米,潮水流速每小时9.5公里。靠近仁川的位置,航道既窄又浅,北朝鲜人只要沉下一艘船,就可以堵死整个航道。当然,海底的暗礁,还有北朝鲜人布下的水雷,也会给舰队带来不少的麻烦。但是……”
麦克阿瑟接过了惠特尼的话题:“航道上的一切麻烦,相信海军的舰艇都会解决掉,我对海军完全充满了信心。事实也是这样,我对海军的信心,比海军自己的信心还要大。”
惠特尼问:“那么将军,您还担心什么呢?”
“风险无处不在。在8月的东京会议上,许多人提出了仁川登陆的不切实际性,甚至连华盛顿也顾虑重重,而这恰好保证了我们攻击的突发性。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是战争致胜的关键因素。”
麦克阿瑟望着舷窗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次仁川登陆战,是美军历史上最复杂的两栖作战。成千上万的官兵将英勇奋战,而我却要单独面对失败的风险。”
惠特尼一时大惑不解,说:“失败的风险?不,完全不可能,因为北朝鲜人的防御重点在原山,而不是在仁川。”
一向自负的麦克阿瑟刚刚还说过,1950年9月15日是创造历史的日子,是美军抑或美利坚合众国历史上永放光芒的日子。
麦克阿瑟又点上了玉米芯烟斗,说:“我的灵魂面临着考验,但我必须接受这一切的考验。每位参加仁川登陆的军人,都将接受一次考验。”
一时无语的惠特尼,看了一眼对面的挂钟,起身道:“将军,你该休息了。”
麦克阿瑟也疲倦地说:“谢谢你,考特尼,我们都该好好睡上一觉。”
惠特尼自二战时期就跟随麦克阿瑟,但如此贴心的谈话还是第一次。谈的虽然是战争,但惠特尼却有了几丝一时无法说清的东西,直到3个月以后的麦克阿瑟,不顾自己甚至威洛比的警告,执意命令第10军发起的长津湖战役以失败而告终。
此时的釜山防御圈,因缺少了像麦克莱恩这样的指挥官在一线督战,形势变得越发吃紧,这让沃克更加心急如焚。
听到身边有人在悄声议论是不是全线撤退,沃克粗暴地吼道:“我看你们还是最好给我闭嘴!北朝鲜人,永远也不能拿下釜山这座城市。”
这时,泰纳进来报告说,韩军部队在永川击退了朝鲜人民军第3军团的第15师。
起初,沃克不大相信韩军能有这样的胜利。泰纳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说:“韩军在永川击退了北朝鲜第3军团的第15师。”
“这个胜利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喜出望外的沃克,立即叫上泰纳乘车去韩军司令部,当面向韩军参谋长钟日昆表示祝贺。
沃克和泰纳刚走进韩军司令部大楼,闻讯赶来报道韩军打胜仗消息的美联社记者马特,却被警卫挡在了楼门口。
马特灵机一动,于是提及了自己十分熟悉的韩军司令部参谋金俊少校,但还是被警卫里礼貌地拒绝了。
正当无奈之际,马特看到了标着三颗星的沃克的吉普车。
新闻记者特有的敏感让马特感到,这里面一定有比韩军打胜仗更重要的新闻,于是去马路对过的木槿树下的饭摊,要了一晚冷面等着金俊。
此时,韩军司令部的会议室里,沃克正绘声绘色地赞扬着韩军取得的胜利。
一番溢美之词后,情绪愈发激动的沃克,竟泄露了美军仁川登陆的机密:“再过几个小时,联合国军即将登陆仁川,我们苦苦支撑的釜山防御圈,即将成为绞杀北朝鲜军队的反击圈。”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钟日昆和现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空气窒息的几秒钟后,人们突然发出了狂热的欢呼声。
欢呼声过后,金俊问道:“为什么选中了仁川而不是群山。”
沃克回答道:“麦克阿瑟将军说,如果把整个朝鲜看作一个岛,那么汉城将是最后的目标。一旦仁川登陆成功,我们夺取了汉城,战争也就结束了。”
人群中再次发出了一阵狂热的欢呼声。
这时,沃克突然发现,副官泰纳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于是提醒说:“这是军事绝密,不得向任何人泄露。”
说完,沃克又再次与钟日昆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等沃克和钟日昆等人相继离开后,金俊也兴致勃勃地走出了司令部大门。马特上前拦住了金俊,不由分说将他带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马特是这里的常客,老板见点了他双份的瓶威士忌,于是送上了一小盆狗肉。
等喝完一瓶威士忌,马特又打开另一瓶时,金俊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这时,酒吧女招待唱起了朝鲜人古老的民谣《闺女之歌》:
木槿花开多么鲜艳,过了春天就要凋谢;
年轻姑娘多么漂亮,青春可也不会久长。
当那春天再次来临,木槿花开漫山遍野;
等盖上一栋草房,我就来做你的新娘……
听着这既欢快又带着忧伤的歌谣,又连喝了几杯酒的金俊,已经酩酊大醉了。
金俊的家乡位于汉江北岸,除了阿爸吉和阿妈妮,还有一位当小学教员的漂亮未婚妻,若不是突发的战争,他们现在早已结婚了。
马特故弄玄虚地问:“金少校,思念家乡了吧!”
金俊猛地拍了一下酒桌,说:“都是这可恶的战争!可恶的北朝鲜人,占领了我的家乡。总有一天,我要沿着撤退的路线,杀回我的家乡。”
马特趁机挑起了早就想好的话题,问道:“那让我猜猜,来帮助南朝鲜的美军将从哪里反击北朝鲜人?”
马特胡乱说出了几个地名后,醉昏了头的金俊低声道: “都不是,是仁川!这里离我的家乡最近。”
马特欲擒故纵,说自己要等明天确定消息后,才会动笔写新闻稿。
“蠢驴,到那时就晚了!”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金俊说:“仁川登陆的时间,是几个小时后的凌晨。”
马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看已经午夜时分了,于是将烂醉如泥的金俊交给酒吧老板,急忙骑自行车回到住处,连夜将联合国军将在仁川登陆的消息发给了东京的美联社。(待续)
作者简介:国内非虚构领域知名作家,中石化胜利油田艺术家,曾荣立石油会战个人三等功两次;代表作《踏不灭的薪火》,由国家图书馆永久收藏,据此拍摄的纪录片《将军校长:李仙洲》《山东流亡学生记》,列入大陆对台湾文化交流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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