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钢柱：远去的炉火

两年了，我居住的小区，总因供暖不足引发争议。供暖公司冷冰冰扬言：就这样，不交取暖费就停止供暖！更让寒冬多了几分冰冷。

这样的冰冷气息，不由让我回忆起曾经的炉火。

小时候，固然没有这么好的取暖设施，但每到季节转凉，气温下降，家里的炉火便会旺起来。深秋叶落，父亲会安排我们提前准备越冬柴火。我和哥哥们背上大荆篓，拿上耙子、镰刀，到地里搂一些树叶、山上割一些茅草，做引火材料。父亲则捡来枯枝、朽木，积攒起脱去玉米的棒骨，充当燃料。那时候，煤炭是舍不得多烧的，掺了红土，只在封火的时候用。

到了夜晚，父亲会用茅草引燃炉子，放几个玉米骨头，再添上些枯木，泥坯房里一阵烟雾升腾，就暖和起来。我们全家围坐炕头，纷纷伸出双手，探向火炉，还要不时地使劲搓搓，让温暖涌向全身，惬意极了。大部分时候，母亲会坐在炕头，一边烤着炉火，一边借着火光为我们纳鞋底或缝补衣裳。有时候，父亲会抓一把黄豆，放在铁锅里在炉子上翻炒，屋里就溢满豆香，惹得我们哥儿几个总迫不及待地去烫热的铁锅里抓豆子。

有几年，我们家地里种了花生，秋收后，父亲就在炉火上给我们炒花生。炒花生是要掌握好火候的，为了防止炒糊，父亲会掺些沙子和花生在锅里一块翻炒，这样炒出的花生，不会糊吃起来也脆。核桃收获的季节，我们就在炉子上烤核桃吃，新核桃原本香气扑鼻，炉火一烤，那叫个香啊。我和哥哥们常吃的满嘴流油，不肯作罢。

一盘小小的炉火，温暖着我们的一冬，而炉火带来的这种温馨、甜蜜、幸福，却是一种烙印，温暖全身，舒舒服服，长长久久。

到了休息时间，父亲会把我们一个个赶进被窝，然后拿了铲子将和好的煤泥封在炉子上，用火捅在煤泥上插一个眼洞，给炉火透气，防止憋熄。我们躺在早已被炉火熏热的土炕上，酣然入梦。

早上该上学了，母亲会早早起床，捅开炉子，烧柴做饭。做好饭后，母亲拿过我们厚厚的棉衣，双手搭在炉子上挨个烘烤一番，拖我们起床。热乎乎的棉衣上，又增添了母亲慈爱的温暖。

来到学校，也有炉火，但学校的炉子不是每天都燃得旺旺的。有时候地冻天寒，也会炉子冰凉。上课的时候，有的同学就不自觉地跺跺脚，开始偷偷地轻轻地，继而三五成群连成一片。再后来，老师也忍不住要跺脚，索性就让大家全部站起，一起跺脚。跺得地动山摇，跺得满屋灰尘，几分钟后，大家的脚热乎起来，老师才继续上课。几次脚跺下来，学校就给每个教室燃起了炉子。炉子的温度也要看老师心情，有的老师上课前会使劲加煤块，有时候还加焦炭，这玩意燃烧热值高，压不住火，常把炉膛烧的红红，炉火燃的旺旺。但教室面积大，前排的同学常常被烤得面红耳赤燥热难耐，后排的同学依然手脚冰凉。上学时，我享受过前排的炙烤，也遭遇过后排的冰冷。可谓，冰火两重天，感觉不一般。

放学之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跑回家，来到炉子旁的孔洞里胡乱掏摸。煤火炉旁，一般都有一个孔洞，白天，母亲会在孔洞内放一些吃的，盖上盖子，不管什么食物，都会被烤的热乎乎、香喷喷。打开盖子，伸手去里面掏，有时候会摸到玉米棒子，有时候会摸到红薯、土豆，有时候摸到玉米面窝头，运气好得时候，还能摸到白面馍馍或肉包子。每每这个时候，母亲总会微微笑着，看着我们心急火燎地吃。

时光变迁，时代发展。老屋早已被高楼取代，更别说那暖烘烘的煤火炉。那温暖的炉子，那温馨的画面，都被冰封进了遥远的岁月。

天空飘起雪花，小区的群里，还在讨论暖气的冰凉。我紧紧贴在暖气片上，感觉温暖了许多，但记忆深处，依然不断涌现那一团曾经火红火红的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