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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靠近运河的村庄，叫双闸，村庄边上有个双闸渡口。在县城上高中时，赶上放假，蹲在三轮卡里面，感觉差不多了，头伸出去很长，张望外面，大喊: 双闸待渡口哈， 双闸子待渡口哈。 渡口最早是人工摇橹的木船。晨雾中，熙熙攘攘的人。两人并排站立船尾，身影一晃，船就动起来。过河的年轻人偶尔也跑到船尾，跟着一起摇。有太阳时，光照在他们干净的脸上，健壮的胳膊上，嘴巴哈出来的水汽上，也照在船上老的少的脸上。挎在胳膊上的篮子里，大多是煤油灯下剥了一晚的毛豆，天蒙蒙亮割好的青菜；鸡鸭鹅是开春毛茸茸捉回来的；此时还在家里补觉的男人夜里打回来的鱼，跳着，泛着光。 穿着棉裤的我，呆呆盯着船尾的橹。母亲看出我心思，说：一棹顶三篙，一橹顶三棹。她挎着竹篮子，拉着我的手，腿边上靠着我的头。偶尔有人和她说，这是你家儿子啊？她都笑着说: 是的是的。 有这个渡口，这一带人虽属山阳镇，去得最多的却是隔着运河的黄浦镇。渡船靠了对岸，人群便涌上运河堤，往南是县城，大概二十里，往北两里路，便是黄浦。 黄浦是个东西向的镇，站在运河堤顶往东看，一条坡接着一条街。这个坡我们叫黄浦大堤，挺长也挺陡。有次放学到家，门关着。喊: 妈，妈。门开了半边，缓缓露出母亲的右脸，停在那里，她没有做声，过了好会，看到了左边的脸，满是淤青，肿得很高。那天早上，她去黄浦，卖鱼的篮子挂在龙头上，下黄浦大堤时候，篮子卡在了刹车手把和龙头之间，她在坡底摔了一跤，篮子里的鱼在马路上跳来跳去，挣扎。 我的布鞋已经穿太久，冬天化冻的时候，冷冷的水浸进来，坐在教室里冷得很。我想要一双旅游鞋，那种橡胶底的。每次胆怯但又反复和母亲说。一天大早，母亲捉了两只鸡，两个人没有吃早饭，去了黄浦。到了市场，饿得很，坐在菜市场门口台阶上，左等又盼，最后看到母亲出来，篮子里面还是那两只鸡。回去走到渡口，失望的孩子死活不肯上渡船，挨了打。 春天的双闸渡口，河水顺着翠绿的芦苇间流淌。这些年，我们要去远方，更记得从那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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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闸渡口｜笨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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