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倪湛舸|语言从来不是诗的目的,语言只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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舸,芝加哥大学神学院宗教与文学博士、哈佛神学院“宗教中的女性研究”研究员、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宗教与文化系副教授,曾获2010年刘丽安诗歌奖、2015年张枣诗歌奖。生活在母语氛围之外的美国,湛舸的诗歌写作并没有像一些海外华语诗人的语言一样传旧、无效或者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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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雪是谁说的谎》之后,近日雅众出版了倪湛舸的又一部诗集——《安息吧动物》,这是她二十年来诗歌积淀之作精选,同时收录了最新诗作。倪湛舸以内心冲突为起点探索超验,借戏剧结构的基石重建世界,挑战语言的边界,在诗中溶解万物的形状,每首都成为一块独特的灵幻空间,读她的诗,如同在体验奇幻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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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吧动物:倪湛舸诗选》

雅众文化·上海三联书店

倪湛舸 著

2022年5月

我读倪湛舸

文 | 李以亮(诗人、译者)

近些年诗歌界中人似乎热衷于讨论“诗歌出圈”的话题,这其实也反证出了诗歌“圈子化”严重的问题。从上世纪80年代非正常的“诗歌热”,到1990年代诗歌的“边缘化”,再到越陷越深的“圈子化”,这道轨迹真实地存在。坦白说,我对“诗歌出圈”抱以深切的怀疑,因为这些年发生过的某些“出圈”事件,大抵可以归结为闹剧(如果不说是丑闻),“出圈”的从来不是诗歌,而是各种不同意义上的“诗人”,其效果不是令人怀疑的走红就是令人难堪的倒霉,真正引起人关注的很少是诗歌本身。其次,既然有“圈子”而且存在“圈子化”,“出圈”就是一个悖论。

那么,有没有可能存在的“例外”?我的回案是肯定的。倪湛舸和她诗歌的存在,就是这样一个少见的例外。这是因为在我看来倪湛舸的确不属于这个圈子(虽然她完全有这个条件),换句话说,她本来就不在圈子里 ,本来就属于圈外。所以“出圈”对这样的诗人是不存在的。我是这样看的,事实上她也正是自觉、清醒地这样对待自己的“诗人身份”的,或者甚至没有把“诗人”看作一种“身份”。她的“夫子自道”是:“我从来没把诗人当身份,诗人是种状态,就是写诗而已。”而倪湛舸的诗歌读者,长期以来就以诗歌圈之外的人士居多,我多年的留意观察都在向我证明这一点,反倒是在诗歌圈、大而至于在诗歌界,她的诗歌文本似乎长期遭遇忽视(如果不说是轻视),我仅举一个显例:在多如牛毛的“重要”或不重要的诗歌选本里,她的名字几乎难以看到。这使她成为了一个我们熟悉的缺席者。当然这至少是不公正的。

倪湛舸是学者,此不待言;在我看来她当然也是诗人,且是非常成熟和优秀的诗人。《安息吧动物:倪湛舸诗选》出版之前,她已经出版过其他几种诗集,如《真空家乡》《白刃的海》《雪是谁说的谎》等。因此,《安息吧动物》在其个人写作史上,完全具有一部阶段性“诗选”的意义。我要说的是,它不仅仅具有个人写作史上的意义,它也是到目前为止现代汉语诗歌写作的成熟文本和重要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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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谁说的谎:倪湛舸诗集》

雅众文化·上海三联书店

201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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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的海》

河南大学出版社

2015年9月

大约十年前,我在自己所效力的一份诗歌读物上引荐过一次倪湛舸的诗歌,在那里我曾表达过对她写作的部分判断,大意如此:我们发现用目前汉语诗歌界的种种流行语言说倪湛舸的诗歌有点困难,这也足以证明她的写作已经大大超出了我们所习惯的一些范式。她所倚靠的背景之庞大、之复杂,不仅对我们很多诗人,对许多评论家来说都是十分陌生的。她所营造的智性空间、她用以调动经验(直接和间接经验)的手段,她的委婉曲折的笔致、形如流水的开阔与自由、工整与整饬,很容易使人将其归之于学院派、技术流,然而她时时触动我们阅读痛感神经的能力,分明又在证明着她身上所具有的一流诗人的直觉与才华。——时至今日,我仍然坚持我的这些看法。十年过去了,她的才力旺盛的写作,她的更为丰富的文本实践,更是超出我的上述观感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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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息吧动物》这部“诗选”来看,在诗学意义上倪湛舸首先是一个十分“本分”的诗人,什么“先锋”什么“主义”的标签都派不到她头上(这也许恰恰是她的诗歌“出圈”的原因),她的诗歌观念一点不搞怪(这在今天似乎很不诗人),她甚至特别强调“常识”的意义:

文学归根结底就是人学,当语言修辞形式成为目的,成为终极,端起来的架子就遮蔽了人的性子,由不得性子,就不必谈人和人的相遇,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不可避免是疼痛的,疼痛是仁,这就是我所期待的文学。

我认为倪湛舸的诗歌之所以具有强大的亲和力,正是因为她对“文学归根结底就是人学”这一信念的坚守,也是因为她始终保持了她的“任性”,其实,就是真情真性——这一点,借此容许我发个牢骚,在当今诗坛衮衮诸公那里却是何其缺乏!

诗是什么,我说不知道,因为诗无定论。我有自己的一套观念和实践,别人也有她们的理解和做法,大家不可能都一致。退一步说,我觉得读诗有两重任务:放弃自我和坚持自我。放弃自我是说要有基本的阅读理解能力,感受并辨明不同作品的不同风格,暂时认同和遵循它自身的游戏规则。坚持自我的意思是尊重自己的基本感受,自己对不同的风格就是会有亲疏喜恶,把自己当作模具去体验世界也很正常。

在这里,明显能看出她对自我以及对诗歌写作的实践规律的双重尊重。她不割裂传统而做貌似先锋状,她也强调自我,强调得足够充分,丝毫没有以放弃自我或者妥协而取悦他者的打算。她有着非常良好的捕捉感觉的能力,而她的诗歌语言也大大超过一般诗人的贫乏,这绝不是偶然的,这完全来自于她清醒的自觉和一贯的追求。作为诗人的倪湛舸,在情感的反应和语言的敏感度上一直表现出天赋的异禀,我常常惊叹,那些诗句到底是如何跑到她的笔下的?但她也从未陷入语言的迷途,做一些所谓的语言实验,语言在她从来不是诗的目的,语言只是手段,必须用来拓展感知、经验和神秘;正因为她拥有这些辽阔的领域,她没有兴趣,也不必去玩那些流行的“花活”吧?这正如卡内蒂在他著名的笔记中表明过的:“写作......要求对语言具有信心;我从未被引向只拿语言来做实验;我注意到这样的实验,但在我自己的写作里避开它。理由是生活本体的要求完全占据了我。沉溺于语言学的实验便是忽略了这个本体的更伟大的部分。”所以,我们可以说,倪湛舸的诗歌首先便是献给这个本体的写作。语言是她的道路。

从《安息吧动物》这部“诗选”来看,倪湛舸的诗歌风格是变化的、丰富多样的,而我个人特别欣赏的,是她那些将抒情性与智性充分结合的诗篇,比如早期的《哲学的安慰》,另外就是那些情绪饱满、感性充沛的“即兴”诗作,如《清水洌日》。事实上这样的诗,在我每次向读者荐读时,都能收获大量的赞扬。已有论者指出过,倪湛舸诗歌的表现方法也是非常多样的,她是典型的学院出身的知识分子,但她的诗歌却并不排斥普通读者,并不拒人千里,相反,是时时令人觉得有趣,却又留有许多激发读者沉思的空间。这又使她的诗歌不属于“好懂”的一类,不属于可以寻章摘句的类型,这在我看来也正是她的诗歌的一个长处,恰恰体现了一首诗歌所需的“整体感”。至于“好不好懂”,对于诗歌也许真的不是一个问题,除了那种本身头脑就是一团浆糊的作者故弄玄虚“弄”出来的所谓诗歌,读者只要调动自己的感觉系统,真正通过阅读积累足够的经验,根本就不存在“读不懂”的诗歌。倪湛舸的诗歌在阅读时可能需要更多一些的沉静,更多一些身心投入的品味,因为说到底她的这些诗歌,绝非是快餐食品。

著名诗人柏桦在为倪湛舸的上一部诗集所写的序言里表达过一个意思,也是他所言的遗憾:倪湛舸的诗理应得到认真而合格的研究与评论,可是胜任这项工作的人似乎迟迟没有到来。我不知道这部诗人的阶段性“诗选”的出版,是否可以使这个遗憾尽快得到弥补?无论如何,批评总是滞后的;好在,诗人依靠自己的作品深入到读者中间,毕竟还是更为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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