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战祖克曼——为Orbis正名 （下）

这种自家气话，也不代表实际情况。就拿祖教授批判Orbis税收天堂国家覆盖不足，我不同意这个看法。之前做过一个统计，传统意义上全球42个避税天堂，Orbis收录了上千万家公司。

搞了多年企业数据工作，我还真没见过其他数据库在这方面有特别发力的。在很多业务领域，Orbis的这部分数据恰恰是让众多买家心动掏钱的原因，以至于我这几年跑业务，已经把这个点作为经常提及的卖点了。

而且我认为避税天堂的企业数据，重点不在于探究利润。这些地方之所以成为瞩目的税收洼地，低税率只是表层原因，最重要的是信息披露上的制度缺失或者设计。

说起避税天堂，我不由得想起了，在浩瀚的太平洋上，那个以盛产鸟粪且尚未与我国建交的的贝劳。估计类似那种地方，注册、做账、审计、申报、披露，环环缺陷，想求得确切的利润数字，拉倒吧。

信息披露制度不完备的土壤，非常便利于规避门槛、结算便利、避税洗钱、藏匿身份。这种地方是黑白通吃的，也因此，全球资本在跨境流动的过程中，离岸中心架构是标配。

东家花了巨大的代价，收集来的这上千万家离岸中心的公司数据，虽然只占总库的微小比例，却把散落全球的经营实体，极大可能地串联了起来，甚至把之前隐匿起来的潜在关系都浮现了部分。

避税天堂或离岸中心数据的真正的价值，是帮助我们串联起跨境资本的全球关系网络。这样的关系网，在国际税收领域中如何应用，不必细说了，大家都懂的。之前甚至经侦系统的哥们儿，都尝试用Orbis追查办案线索。

祖克曼教授用了对比批判，他推介的那个“比Orbis更综合”的数据库FAST，我搜索不到，只能根据只言片语来猜想，应该是对部分大型跨国集团做的针对性的数据集。

经验告诉我，手工处理的数据，细致度可期待，口径合不合理也没必要去挑剔，但肯定不可能在覆盖范围和样本数量上要求更多。

推广自己心仪的工具，是没必要贬低别人的，我一直尽量要求自己破除门户之见，发现别家的美。出来社会做事，感恩合作、体恤同行是本分。

举例说东家在转让定价领域的竞争对手路透和标普，我就觉得他们做的也挺好。我很喜欢Onesource提倡的转让定价完整周期概念，他们的间接税和贸易解决方案很独特，如果算上Westlaw中的税率库和税法资料大全，确实能帮企业税务工作解决很多事情。

标普的Compustat，大致与我东家的Osiris上市公司数据库一个意思，很多年前在项目中经岭曦指点，发现在全球会计口径统一上，标普的算法更有合理的方面。

从事数据行业快二十年了，早就想明白每个数据工具都有其缺陷和局限，想清楚这个后，应用之道就存乎一心了。我也不猥自妄屈，要论可比数据，那我东家算做到极致了，这极致里面就有Orbis的重大功劳。

Orbis不容易，刚接触的时候它只有区区三千万家公司，十年数量增长了十倍。我看着它茁壮成长，它看着我青春逝去，放着这样的革命友谊，我怎么能不站出来替Orbis叫板。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写文章论述过一个观点，那就是理论和数据的发展，并不是齐头并进，相反是前后轮动的。有时数据发展快，理论解释的普遍性覆盖不够；有时理论发展快，数据验证的可靠性有点跟不上；两者你追我赶，相互牵制又相互推动。

国际税收也一样，十几年前理论超前于数据，十年前数据开始反超理论，几年前从BEPS开始，理论又再次超越数据。祖克曼教授其实是做理论研究，他对Orbis做这个批判时，赶上了转让定价的理论波峰和数据波谷。

祖教授也是用力过猛，看他的面相，估计比我还小几岁，估计他之前的那本《谁动了国家的奶酪》，在这个小圈子里声名鹊起，前途仕途、赚钱门路应该都挺开阔的，意气之下讲话冲一些也能理解。

我这种键盘文字，当然也传不到祖克曼教授，他一准是不懂中文，搞学术研究的多半也不屑去看网上的论战水文，他知道我老王谁啊。

我当个喷子写些文字，就是舒展情绪图个乐子。就说我的东家吧，我跟了它十多年，从来也没觉得这公司好在哪儿，毕竟也没给几个零花钱。

但自打它被大公司收了，我还真拿自己当看门的了，见不得别人说它不好。瘌头儿子自己当宝，人性真是个有趣的玩意儿，我乐意时常拿出来把玩一下。逗乐的同时，捎带手给Orbis正正名，宣传宣传。

出来社会做事，感恩饭碗、体恤东家也是本分。

（写于2020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