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早年，是在淮北养城乡下一个当时叫胡集、如今叫泉阳的镇子度过的。在那里，我度过了我的小学和初中时期。我初中初三就学的学校是胡集中学，它坐落在离镇子街道二百多米的方沟北岸。方沟是一条东西走向的人工河，笔直笔直的，河面终年河水清清，波光粼粼。南岸河坝路上两侧那两排楸树，也笔直笔直的，一眼望不到边际。胡集中学正中间冲着大门口的院内有一座大大的、圆圆的花坛，花坛里一圈月季花，尤其在春夏季节，花枝茂密，翠色欲滴，五色六颜，十分诱人。
马建国和刘美丽是我初三时候的同学，马建国是班长，刘美丽是文体委员。马建国长着标准的国字脸，方方正正，浓眉大眼，很符合当时文革时期文艺“高大全”的男一号标准形象。马建国不仅长得帅气十足，而且个子高大。他在班里是班长，天天在班里上下课时喊“起立”，还带着全班同学出操跑步。那时，农村的孩子上学年龄相差很大，三、四岁，甚至五、六岁都有，不像现在，上学有严格的要求，岁数几乎整齐划一，顶多相差一两岁。马建国属于年龄比较大的那帮人，因为年龄大些，加上一直长期当班干部的历练，显得比较成熟，讲话口才也棒，深受大家特别是女同学喜爱和青睐。我那时年龄小，胆子也小，常常暗自佩服他的讲话伶牙俐齿，纵横捭阖，滔滔不绝。不像我每次见到陌生人或者大场面，一紧张，就脑海一片空白，讲起说话来吱吱呜呜，甚至口吃，甚至想哭。刘美丽人如其名，如花似玉，很标致，就像样板戏《红灯记》李铁梅，圆圆的苹果红脸蛋，配着一双灵动含笑的眼睛，楚楚动人。这一对帅男靓女就像一双画中仙人行走在我们的班里，飘来飘去，煞是吸引同学们的眼球，尤其让在青春期的同学们产生无限的联想和美好的憧憬。初三是初中毕业年，是一个全力以赴奋斗的冲刺年。离校远路的同学多住在学校寝室，由于学生多，学校条件有限，寝室里住不下，在教室最后面，一拉遛儿也摆了三张床。作为班长的马建国就住在教室这里。班主任说，便于协助班主任管理班级。一个暮春初夏的一天，万里晴空，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微风习习，空气宜人。我吃过中午饭，早早地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在去学校的路上，许多鸟儿，三五成群地在公路旁的树梢上打闹着，“叽叽”地叫着，好似尽情啼唱，忽而像飞倦了似的落在树上，忽而又像受惊吓一般倏地飞向天空。路过方沟，我趴在大桥的水泥栏杆上，俯瞰潺潺流淌的河水，河水清澈，清澈透明得能看到水里的游鱼。“游鱼欢快地游着，大概是春天的缘故吧，它们要发情寻找伙伴，繁殖后代了吧。”我想。以致多少年后，我听到赵忠祥在《动物世界》里的解说词：“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就想起这个场景。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春天！沿途的风景，爽心悦目，让我心情愉快极了。“河水光滑，天空干净，老师讲课的声音比鸟叫还好听。”猛然，一段小说中的语言在我的脑海里生硬地钻了出来，我觉得这段话很贴切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到了教室，同学已来了许多，前面几排的同学大都在拿着课本，或读书背着功课，或演算数理化习题，或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我的座位在中间，我行至我的座位附近，突然发现后面的同学，好像在争阅着什么，我便径直地奔向后面，只见三五个同学在班里后面马建国的床上围坐着，挤在一起正或惊讶或好奇地，甚至有点神神秘秘地读着信纸上写的文字。我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把信纸从同学的手里猛地抢过来，然后，风一般地回到我的座位，伸开信纸，读了起来。“……你高高的个子，一张漂亮的国字脸，一双浓眉大眼，深深地吸引着我，你的身影常常在我的眼前晃动，魂牵梦绕，让我难以忘怀，我想说：我真的很爱你！……”我刚看两三行，这没头没尾的语言，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在发晕，蹭的一下，手中的信纸又被后面追过来的同学抢了回去。大概是在下午的一堂自习课上，我被班主任叫了出去，老师用犀利的目光看着我，凶巴巴地问：“你在信纸上看到了什么？！”我把我看到的那一两行文字，给班主任简明扼要地口述了一遍。事后，我才知道，那是刘美丽写给马建国的情书。那天，马建国看完刘美丽送给他的情书，不知道是仓促了还是大意了，草率地把情书放在了自己床上的枕头底下了。被上学早到的一位同学，不经意间在枕头底下翻出。打开一看，是一封情书，很惊喜，不仅自己看了，还呼朋唤友般地张罗其他同学来分享。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抢他们正看着的信纸。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把这个事情向班主任作了汇报。好在班主任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作了果断处理。不然，不知道将是怎样的结果！后来，刘美丽知道情书泄露，一连好几天没来学校上学，据说，气得要死要活，哭天喊地。刘美丽的母亲也到学校找过班主任，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好在最后一切都平息了，好像没发生一样。都德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曾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这件在现在看来平平常常的青春期常事，在当时乡下却是一件轰动效应的事件。
多少年以后，我去泉阳镇乡下，途径马建国所在的村庄，恰巧遇见了已是当了村长的马建国。我想起了当年的“情书风波”，曾几次欲问详情，到嘴边话却成了“你好！”“近来怎么样？”诸如此类的问候了。大约十年前，在养城城区一家华联超市，我巧遇了刘美丽，远远看去，只是她的个子较以前又高了一点，已步入中年的她，散发着中年妇女成熟的韵味，当年的苹果脸蛋还泛着少妇般的红晕。她已不认识我了，我将她打量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只是心头情不自禁地又涌出了当年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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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华作品丨马建国和刘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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