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往事｜门当户对（31）

本文选自江伟民散文集《徽州往事》

北岸吴氏宗祠

31.门当户对

古人登门拜访，行至宅院前，必停驻审视，整理衣冠，以示敬重，有着浓浓的仪式感。缘何有此仪式感，概与门当户对有关。古时的门当户对，为宅院、祠堂等门楼前的装饰构件，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历史长河中，逐步演变成两个结亲家庭是否门户相当、地位相配了。

所谓门当，亦即大门两边的抱鼓石。一些显赫的官员门前，抱鼓石大抵为狮子模样，显示着主人地位的尊贵。这里面有着许多区分，有官阶高低的区分，也有文官武官的区分。一般官职不高，抑或商贾人家的门当，便就是两块圆鼓般的石头。在徽州，门当以黟县青为多。黟县青，青中泛黑，纹理细腻，门口一放，风吹雨淋，日月穿梭，时日逾久，逾发光彩照人。上档次的门当，还会在其面上雕琢一些线条纹路，丝丝入扣根根相连，寓意长长久久。也有的门当会雕刻一些图案，山水虫鱼一类，各不相同，这得由主人家的身份地位、习惯爱好以及经济实力来决定。

我所见到的门当大抵在一座座祠堂里。或安置在祠堂大门前，或安置在祠堂一进的照壁门前。千百年来，门当如同门神，守护着一个家族的兴旺安康。

北岸镇北岸村吴氏宗祠，因其五凤楼门庭以及祠内的杭州十景石雕，获评国宝单位，在歙南一带享有盛名。历史沿革中，祠堂的一对门当被当成捶洗衣服的洗衣石。好在黟县青质地过硬，只是边沿部分稍有损毁。还有众多祠堂早已没有了门当，这其中盗卖者有之，作为他用者亦有之，实为可惜。

呈坎罗东舒祠

与门当相对的便是户对。

户对大抵安放在门当之上的照壁门楣上，与门楣垂直，与地面平行。户对为长约尺许的圆柱，一般人家为两柱一对，做到了五品官以下的可安放4柱两对，五品以上至一品大员，可置6柱三对。相传皇宫为9柱，意九五之尊。

我在村落走访中，看到的户对大抵为2、4、6双数。北岸吴氏宗祠却是5柱，不知是否为原有数目，待考。皇宫的户对亦为单数，怕是孤家寡人的皇帝老儿，为了取个阳数之首，放弃了民间出双入对的良好寓意，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只是我的猜想，或许其间还有更多的讲究和说法，只是我并不知晓，只好臆测一番。

户对亦有纹饰图案，柱面雕有八卦图案的较为多见。户对除了彰显主人的身份地位外，还可以在节庆之日悬挂灯笼。可惜的是，一些古祠堂在修复过程中，没有恢复损坏的户对，这让众多想了解村落历史的研究者无从下手，即便站在门前作再多的审视，再多的整理衣冠，也无法跨越那些流逝的时空。一场保护性的修复工程，人为地割断了脉络。

户对的产生，还有一层寓意，那是古人重男轻女的一种表现。户对的多寡，不仅是身份的高低，还象征着子孙后代，葳蕤繁盛。

门当户对在意义的演变中，有着一定的合理成分。媒婆在走村访寨的日常工作中，一双眼睛自然是犀利的。只有眼睛犀利，才会为年青男女找到门当户对的良配。这良配，要讲出身，讲地位，也要讲财势。

我们在戏文里，或是言情小说中看到的，大多是落拓公子为千金小姐所器重，不顾家人反对私定终身；又或是小家碧玉为王孙公子所倾倒，自然为家人所不容。为了营造视觉效果，戏文中、小说里，男女双方落差越大，造成的矛盾就会越多，才能高潮迭起。这是无可厚非的。

在多数人看来，现实生活中，门当户对，出身相似的一对男女，大抵有着相近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他们组建的家庭才会更为和谐幸福。若是家族势力相去甚远，弱势一方除非特别出众，否则便会遭受强势一方的诸多白眼，沦为他们的出气筒。出身的不同，或成了“原罪”。这样的“原罪”一直存在，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上世纪中期，家庭成分高的家庭却是拼了命地想结一门穷亲，再也不敢求门当选户对了。如此一来，穷人子侄倒是翘起了二郎腿，如同奇货可居一般，静待媒婆上门，在人生征途中趾高气昂潇潇洒洒走了一回。也有过于高调，东不成西不就，捧着个贫农身份不思劳作，更不思进取者，最后只能孑孓独行，孤老终生。

历史已然远去，现在的年青人在选取婚配对象上，多求心意相通，少论门当户对，这是历史的进步。毕竟幸福生活要靠奋斗来实现，只有不懈努力，敢于拼搏，才能成就辉煌人生。

   2022.12.10伟民于至简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