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法国的乡村小路

飞机在临近巴黎上空的时候低空盘旋，这时候可以观察到一幅法国乡村的彩色地图，地势是不平的，所以被道路切割成大块的农田如面包一般，或绿或黄，农田中间里掺杂繁茂的树林，一片大气的美不胜收，让人有一种触摸的冲动。

　　记得是在来法国的第二年，实验室组织一个冷餐会，地点居然是曾经在空中所看到的那种农田里的小林子，林子不大，繁枝茂叶就像一把大伞把下面的空间遮得严实。不能不佩服选址者的品味，在树林中间的一个圆形“大厅”里摆着几张粗陋的原木餐桌，笨拙而古朴，加上木质的凉棚，让人觉得似乎回到了中世纪，一群在田间劳作之后的农夫，在这里用餐休闲。通向树林中间的天然餐厅的小碎石路似乎是一个天然的优良创意和工程，你看不出来人工作用过的痕迹，但我们在酒足饭饱之后在林子里不分师生长幼地围着一个足球嬉戏之后发现，这树林的构造，是一个蜘蛛形：一个圆的厅，和各方位延伸出去的通道。

　　也正好是那年，为了打发漫长和拮据的暑假，我和同学驱车到附近的乡下寻找干农活的机会。车在远离城市的时候，车轮下面辗压的，开始从混凝土路面变成那种天然的带着小碎石的土路。车在一片农田边上停下，风景开始在眼前展开，黄色的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的田园。绿色的是田园中间隔开来的树林，宏观里的美感变成了微观里的惬意。顺着马路边蜿蜒的小路漫步欣赏风景，发觉居然有车从小路深处的农舍里出来，才发觉这不起眼的小路确实是一个简易的单行道。车过后，又是一片宁静的绿色自然。但你不能小看这不起眼的小路，法国人一到周末就举家下乡，不为忆苦思甜，只为向浮生借得半日闲。而承载人来车往的，正是这些小路。

　　但乡间的路也有吓唬人给人不快的时候，有一次和朋友开车登山看海景，狭窄的单行山道让我时有不归路的感觉，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深渊，透过挡风玻璃可以计算出路的宽度，大约比轮子之间的宽度大不了多少厘米，偏偏朋友艺高人胆大，40公里的时速下谈笑风生尚不觉过瘾，还不时回头和后排的人调笑，把一偏头就能看见千丈深渊的我吓得不善。

　　后来去南部的地中海度假，依然是从城市出发，经过九曲十八弯的乡间小路去海滩，路面是简易处理过的柏油面，路很窄，迎面的两辆车交汇，须得减速调整。路的两边用木质的简易栏杆把路和葡萄园隔开，配上远处年代久远的农舍和田野，如果忽视正在奔驰的钢铁机器，确实给人一种回归田园生活的欲望。

　　除去干线的国道和高速公路，法国的乡村道路，大多如此，简陋而狭窄，简陋得从来不喧宾夺主地破坏他们所认为的悠闲氛围。在没有车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忽略掉这个代表现代文明的东西。返璞归真不一定意味着回到刀耕火种的蒙昧时代，但完全任性地征服和改造自然本身就背离了文明的含义。最理性的界限是在维持起码的舒适的条件下，去享受和融入自然。所以，有节制的文明，和有节制的自然，有节制的财富，有节制的休闲，这似乎是法国人思维和判断里的一个黄金分割点，和我们的中庸之道，应该也算异曲同工不谋而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