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第1张

呼,第2张

前几天,一位朋友电话告诉我,他住院了,当时吓我一跳。

因为这位朋友属于同龄人中虽很少锻炼养生,但极少生病的人。这十多年来他自主创业,每天匆忙奔波洽谈业务,工作休闲两不误,精力充沛得像一台永远转动运行的马达。冷不丁听说他住院,我一时半会都反应不过来。忐忑追问之下,方知并非大疾,是为解决打呼的一个小手术。

我舒了一口气,随即跟他所有得知此事的亲友一般反应——为了一个打呼住院,全麻状态下喉咙切割手术,如此风险,至于吗?

朋友说——为改善夫妻亲子关系,提高生活质量,值!

瞬间,又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这样在意家人感受和高标准追求的,目前看来,也只有他了。

呼的制作者大多对于自己的症状是无知无感的,但周遭的人,对于这种干扰不一而论,有的视若不存、习以为常,倘若是天性敏感神经衰弱者,那所感受到的折磨苦楚的确是无以伦比的。

纵观熟识的亲朋好友些,谁个家族里没几位声名远扬打呼的高手?能把这个常见的身体反应,上升到疾病来重视,并不惜动刀子治疗对待的,截至今日,知道的也就这一位朋友了。

呼,第3张

呼,对于人类而言,的确是一个历史悠久,似乎难以彻底消除的常态现象。唐代伟大的诗人韩愈就有两首呼诗,这里只摘取第一首分享给大家——

《嘲鼾睡两首》之一 (唐)韩愈

澹师昼睡时, 声气一何猥。顽飚吹肥脂,坑谷相嵬磊。雄哮乍咽绝,每发壮益倍。有如阿鼻尸, 长唤忍众罪。马牛惊不食, 百鬼聚相待。木枕十字裂,镜面生痱癗。铁佛闻皱眉,石人战摇腿。孰云天地仁?吾欲责真宰。幽寻虱搜耳,猛作涛翻海。太阳不忍明, 飞御皆惰怠。乍如彭与黥, 呼冤受葅醢。又如圈中虎, 号疮兼吼馁。虽令伶伦吹,苦韵难可改。虽令巫咸招,魂爽难复在。何山有灵药?疗此愿与采。

译文大意如下:澹师午睡时,鼾声像狗在嘶叫。又像狂风吹刮到肥厚油脂时发出的怪声,有时声音高昂如山岩壁垒,有时又低沉得像跌入深谷。像雄猪吼哮时突然断绝咽喉,一旦吼声重起时又加倍雄壮响亮。像堕入阿鼻地狱的鬼魂,忍受种种酷刑时发出的长长的尖叫声。这声音连牛马听到都被惊吓得不敢吃食,百鬼瑟缩聚集在一起随时准备逃命。像木枕的破裂声,镜面的磨刮声。连铁佛听了都要皱眉头,石人听了都要腿发抖。谁说天地仁慈?竟然发出这样的怪声来折磨人,我真要责备造物主的残忍!有时鼾声又越来越低,越来越细,幽静得象在耳朵夹缝中专心搜寻蚤虱,猛然间,鼾声又大作,好像大海中波涛翻滚。不久,鼾声又迟缓下来,好像太阳神不愿让黎明马上来到,命令他的驭者羲和放缓了驾车的速度。突然又像彭越和黥布被砍成肉酱时呼喊冤屈的惨叫声。又像是槛中猛虎,在受到创伤和饥饿难忍时发出的怒吼声。即使命令黄帝的乐官伶伦吹笛,也难以改变这难听的韵律;即使命令巫咸招魂,魂魄也难以复回。什么山上出产有医疗鼾病的灵药啊?我愿意不辞劳苦前去采摘。

看看,一千多年前的韩愈在午休时刻,就已经遇到朋友澹师呼声的折磨,甚至不惜发出天问——在哪里的山上有治疗呼声的灵药啊?

要是他在我们这个时代,肯定会拉着澹师去手术治疗的。

打呼,在现代医学上,有一个稍稍漫长又拗口的称呼,它的专业名字叫——阻塞性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从中医角度看,打呼还是某些疾病的征兆,它可以归入鼾症范畴,主要是由于肺脾气虚痰瘀互阻所引起,如果病症到达一定严重程度,医生就会建议手术治疗。这个病现在是完全可以改善和治好的。

呼,本来应当是一件非常隐私的行为,因为它产生于睡眠之中。而睡眠时刻,通常情况下,是在卧房床铺上的,小小一方私密天地,除非亲密爱人和家人,谁能轻易听知?

在家乡方言里,“呼”被称为“扯铺鼾”。这个称谓,可真是形象贴切,不仅生动描绘出气流呼吸的动态情景(这鼾声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中来回起伏反反复复),还清楚标记出“呼”的发生地址是“铺”上。

奈何现代社会的发展进步,将这种原本比较隐秘的声响,通过很多公共渠道“曝光”出来,例如在平淡而又篇幅内容冗长的会场、影院里,各种公共交通工具、公共场所里,但凡在一定时间里,能够让人感到无聊无趣或者疲惫放松或者正当睡觉的时辰,就一定会有呼的出现。

关于“呼”的魔怔影响力,是我离开家乡求学谋生过程中,从各种交通工具上无数的陌生人身上,深刻感知到的。

九十年代中期,我在蓉城读书,那个时候回老家,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从五块石车站始发的长途卧铺大巴车,可以直达老家的县城,再转乘中巴车或者机动船回小镇;一种是绿皮火车从蓉城到重庆菜园坝,再从菜园坝搭乘公交车往朝天门码头,买到票后乘坐“忠”字号系列的机动船回县城下面的小镇。前种方式最大的优势就是简单撇脱,只要买到票上车躺着摇晃二十几个小时就到目的地,后一种方式因为火车和船的不准点费时更长,并且不仅需要一副熬得夜扛得拥挤受得辗转折腾的强壮体质,还得有与途中各种串串偷骗行为斗智斗勇的能力。那几年,每逢放假回家,倘若路上没有几个同乡男同学帮忙冲锋陷阵,廋弱体质晕车晕船的我是不敢擅自选择第二种方式的。多数情况下,我选择的都是长途卧铺汽车。

当年的长途卧铺汽车,能够容纳三十多位乘客,一般是车身左右临窗各有一排上下卧铺,中间还有两排独立但是几乎完全靠在一起的上下铺,每张卧铺大概就六、七十公分宽,近两百公分长。这个狭窄的卧铺于我已经绰绰有余,但是每一次这样的出行,都会让我变得虚弱如同大病一场,因为此时的我不仅要忍受控制着车子内空气污浊导致的本能想吐,还得忍受车身摇晃带给头脑的眩晕,几乎全程我都无法正常进食和睡眠,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闭着双眼瘫软蜷缩在铺位。

在近一天多摇摇晃晃的征程里,处于安全防范,车窗被打开来透气的时候很少。车厢里被不同的人反复使用过,带有各种复杂气味卫生堪忧的寝具,各种水果、简易方便食品的气息,人们上车前奔跑拥挤后身体的湿漉汗液、汗滞鞋袜敞开的恶臭味、铁皮味、汽油味、烟味……几十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在空气流通有限的车厢内形成一种特有的让人压抑难受的气场,除了中途两三次停车下去洗手间的短暂时间可以逃离这个空间,其余的时间都不得不昏沉忍耐在这样的环境里。

车子出发后,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在车身反复单一的摇晃抖动里,多数的人开始静止下来睡觉。用不了多久,呼声便会从车厢各个角落伴随着车轮声、车喇叭声响起来。这些呼声音量有高有低,有粗有细,有单音有重音,有气息灌入鼻腔,亦有灌入口腔、喉咙后方产生的单一或者组合部位不同的共鸣声响,很多时候,一个方向还会发出不同的没有任何规律的气息声。这些声音有时候像莫名动物发出的嘶吼,有时候又像破损的某个乐器发出的怪异弦音,有时候像雷鸣,有时候像坚硬器物摩擦玻璃的声音,有时候像在拉响丝,有时候又像哀鸣,有时候某个声音突然断了,毫无征兆地突然地它又回来了。第一次置身这些声势浩大、此起彼伏、奇吟怪翘声响里的我,是震惊而又新奇的。有那么一小会,我居然被这些声响干扰着忘记晕车带来的所有不适。但是不多久,这些重复循环的声音都会变成如同石磨一般,绕压在头部,让我头痛欲裂。

在长途汽车上,我第一次见识了呼的“磨力”,在火车上的呼,稍微让人压力小一点点,但是同样不堪其扰。

那些年,我出差探亲时搭乘过很多次火车硬软卧,对于一个睡眠很浅的人而言,我习惯了每次在落座之后,先对同一卡座的人员进行扫视一番,初步评估每个人打呼的可能性,然后迅速得知自己那个夜晚的失眠程度。经过我多年观察得出的普遍经验(当然肯定有例外):打呼的人,外形一般比较肥胖,年岁大多四十岁以上,年岁越长者呼者几率更高,鼻炎患者普遍有呼,呼不分男女。

呼,第4张

都说越怕啥就会越来啥,每一次的火车之行我都期盼同一卡座之人不要打呼,但是很遗憾,无论是六个人的硬卧卡座还是四个人的软卧包间里,每一次都无一例外会遇到呼者,有时候还会遇到两位、三位甚至五位都是呼者。夜色漫长,在咔嚓咔嚓咔嚓的铁轨伴奏里,卡座包厢里呼声不绝,居然还与其它卡座的呼声遥相呼应,形成多重奏嘈闹无序的音乐会。可怜的我只有被子蒙头辗转反侧,咆燥了索性起身去空无一人的过道里游走,吹吹冷风用冷水冲把脸,让昏重的头脑轻松一点。实在太累就坐在过道的椅子,趴在小桌子上眯一下。有铺却不能眠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闺蜜说过,我的睡态极其安稳,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上帝何其不公,我不是呼者,却尝尽陌生呼者带给的苦头,生平最怕长途外出,外出必逢呼者,睡眠一失胃口全无,形神皆衰弱仓惶。

也有一次例外,那大概是2012的秋天,我出差广州,几天的紧张培训学习之后,我踏上返程火车,那是一张软卧票。进入软卧包厢之后,我照例观察了同居的三位旅客,这次似乎非常幸运,两女一男都是二十左右身形苗条的小年轻,聊天中得知是广州某大学大三的同班同学,其中一对是恋人,三人结伴外出考察实习单位。心下暗喜,估摸着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那个晚上,睡之前我感觉自己有点鼻塞,似乎是轻微感冒的症状,估计是培训期间空调冷气太足导致的。不过,这不要紧,多喝点热开水。十点半左右我歇息了,奇怪的是,睡梦里我总隐约听见呼声,似乎是我们房间的,但又似乎是隔壁的,然后,我还似乎感觉房门有被拉开,冷风灌进来,或许是太累了,我居然没有被吵醒。清晨五点多,我醒了坐起身,对面的那个女孩居然还在玩手机,她头发蓬乱双眼迷乱,眼框在手机屏幕的反射下有吓人的黑眼圈。她偏头开口说“阿姨,你终于睡醒啦!你打呼噜太吓人了!他们俩都躲到过道里去了”她扔掉手机,爬到床尾快速拉开房门,对着外面低呼“可以回来啦!”

我呆滞着思维一片空白。

回到本文开头的话题,朋友已经顺利闯过手术,目前还在恢复期,大家伙都在拭目以待,等着看这个手术的效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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