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春月—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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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山是云峰境内的一座大山。它的东南面有众多的山梁与沟谷，人们称之为三十六坡。山梁上是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和杂灌林，沟谷底部是一垄垄稻田，不规则地散落着四五个大小不一的村落。连着这些村落的是一条长达近三十里的古道，全是石块人工铺砌而成。在十来年前未修建公路的千百年里，这条古道是桥城至邻省民福县城之间往来的必经之路。

古道苍老，但也偶有几处新修的石阶与护墈。山梁路旁两边的芒萁、茅草被劈得干干净净，人们行走起来无碍，也有一些预防山火的作用。已近中午时分了，虽然高大的松木伸展着茂密的树枝，遮挡着秋末太阳的光辉，但对于急行军的拉练师生们来说，仍然感觉到十分闷热。快走出三十六坡时，有一个较开阔的山坳处，担任连长的一排辅导员林显明老师决定一边休息，一边吃午饭。

山坳的溪涧及其附近的道路两旁，百来人的队伍按照各自的排班分成九个小群体，师生们的说笑声、呼喊声彼起此伏。他们有的搬来石块垒成三角锅台，有的用带来的中号铝锅去溪涧舀水，有的分头去拾枯枝干梗，没有一人闲着。

这次高一年段的拉练教学的目的地是邻省的民福县，单程八十里，必须当天到达。沿途是山路与公路相间，走完三十六坡刚好是一半路程。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拉练在中途不集中开办伙食，而是由学校统一制作馒头分发给各人自带。所以，各班都带着一个铝锅，在途中烧开水伴着馒头吃。

浩辉所在班的烧水由钱森、温若春、陈美环三个同学负责。薪柴细小杂碎，但很干，起火后不一会就大着了。温若春、陈美环从不同的方向添着柴梗，钱森拿着一根稍粗些的木条拨弄着，把火堆的中心拨空，让火烧得更旺。随着铝锅外边的水被吱吱烧干，锅内的水也慢慢地响了起来。

柴火拾得差不多了，已经回来的同学便坐下休息了。浩辉这时坐在石阶上，半倚着被包，一会望着迎风飘扬的印着“云峰一中拉练教学连队”金黄色字样的红旗，一会在用白纸裁剪装订成的小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一会又抬头望着山坳上空陆续升起的一支又一支浓浓的烟雾。当他把目光落在烧水的几个同学那儿时，看见一张被火光映得秀丽的脸膛，忽然想起头天晚上团支委和班干部会议的决定：在开展的“一帮二”活动中，他帮带的同学是余瑞和温若春。

“对于余瑞，是没问题的。”浩辉想着，不费什么劲就在人群中寻到了正在帮一位女同学加固被包带的余瑞：他比浩辉大一岁，个头比浩辉略高些，体格也比浩辉强壮一些。留着平头，头发很粗。两只眼睛着实漂亮，不少同学都夸说是男同学中的“丹凤眼”。鼻子可有点瘦，嘴巴显得有点儿宽大，稍微一笑就是满口的白牙。他的家在南山公社的一个大队，离城关二十来里地。父亲是大队的党支书，浩辉见过几次面，是一个严厉而又可亲的长辈。余瑞今年初从南山公社初中毕业后就到一中念高一，现在是第二个学期了。不仅是同桌，而且还相处得很好。在学习上，浩辉给了他不少的帮助。而在家里的农活上，余瑞如果星期日没有回家，也会帮浩辉的忙，因而他也时常会在浩辉家吃上一二餐饭。由此，余瑞父亲一到城关，便会到浩辉家走走，俨然成了好亲戚。所以，浩辉才会认为要帮带好余瑞，各方面的条件都是不错的。

“可是，对温若春呢？”浩辉又把目光放回到温若春这边来：“认识还不到两个月。而且，她是下放干部的女孩子，毕竟是从省城来的，自己有能力去帮、去带吗？”其实，浩辉在会上已经提过这个问题，但其他团支委认为他是最好的人选。所以，浩辉最后答应下来，多少是有些无奈的。

“当然，从前一阶段的情况来看，她曾有过要自己帮的愿望，自己也是有所答应的。既然这样，那就应该尽力。”浩辉想着：“不过，还是不能叫作'帮她’或'帮余瑞’，只能说是互相帮助吧！”

“开了，开了！”陈美环高兴地叫道。随后，钱森起身将铝锅端到路边石块上。温若春去解下自己被包上的牙杯，小跑着去溪涧洗净又回到铝锅旁，然后大声喊道：“同学们，水开了，快来盛啰！”

同学们闻声先后拿着各自的牙杯前来，温若春一杯杯地舀起，一杯杯地倒入同学们的牙杯中。浩辉接着温若春倒过来的水，慰问了一句：“你们三个累坏了吧？”

“不累。”刚去溪涧洗了牙杯回来的陈美环说。

“就是有些热。”温若春也应声道。

“还有些熏人。”钱森说。他左手端着牙杯，右手背轻轻地揉着两眼，还顺势擦了擦两颊。不料，一粒炭灰被他擦到，右脸下部涂抹出一块黑色，还很粗。

这一擦被陈美环看见了，笑着说道：“钱森，你变成'一撮毛’了！”

“怎么啦？”钱森有点惊诧。

说话间，浩辉、温若春等同学都看着钱森，也不禁笑起来。“你右脸上有炭灰的黑色，快去洗掉吧！”浩辉说。

“是吗？”钱森用手指抚摸后一看，果真很黑，赶紧拿了手巾去洗。

随着“开了，开了”的叫喊声，整个连队的师生们先先后后地开始了吃馒头的午餐。

馒头不大，每人四个，每个三分钱，是由班费中出的。早晨领馒头时，浩辉与温若春排在前后位。正当浩辉在考虑如何放置馒头时，温若春走了过来：“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放在我这儿”。说着，打开她的铝制饭盒。浩辉看了看热情洋溢的她：“好吧。不过，得把饭盒给我拿。”说着，把馒头放进饭盒里：挤了点，但还放得下；两列，每列四个。

浩辉正想接过饭盒，温若春却笑着说：“怎么啦，还怕我全吃了呀？”

“哪是啊，我怕增加你的负担。”浩辉也笑了笑。

“我会拿得了。我与苏筱容合一床被子，还有一条毯子，两人分开拿不重，不会影响走路的。”温若春一边说，一边合上饭盒盖子，放进自己的挎包里，然后向苏筱容、陈美环那群女同学走去。不几步，她回头说：“你想吃时就向我要。”可一路上，浩辉并没有要。

这会儿，浩辉盛了水回到原位子坐下，温若春就拿着饭盒过来了。她把饭盒盖打开垫在饭盒底下，用手指一挟，拿出了两个馒头，然后把饭盒递给浩辉：“我两个够了。你呢？六个够吗？”

“六个？太多了！”浩辉接过饭盒说：“你吃两个怎么够？晚饭还不知几点能吃上呢！至少要吃三个。”

“好吧，再拿一个。”温若春说着又拿了一个。

“我也吃三个。早晨，我妈是炒了昨晚特意留下的干饭给我吃的。肚子不太饿。”浩辉说。

“那剩下的你安排吧。”温若春说完便回女同学人群中去了。

浩辉也立起身，拿着饭盒走向余瑞和钱森。浩辉看见他俩吃得挺快的，就跟他们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个，你们帮忙一人再吃一个。不然，浪费了。”说完给他俩一人塞去一个馒头。

这时，山坳里的喧嚷声比前会平静多了。除了不用水或者用生水就吃下馒头，早就去溪涧嬉戏或是在翻找螃蟹的几个同学外，其他同学和老师都在吃着馒头。他们有的一口馒头一口开水，有的把馒头放进杯里烫一下再吃，有的吃了半个馒头才喝一口水，也有几个同学围拢在一起，边吃边聊着什么。

浩辉原本就不喜欢吃馒头。在当作“任务完成”地吃两个后，端着饭盒走到温若春、苏筱容、陈美环那群女同学旁边，对温若春说：“剩下一个，你还吃吗？”

“不吃了，你吃吧！”温若春在喝着水：“我吃三个正好。”

“浩辉，怎么不问我呀？”陈美环刚吞下一口馒头。

“你要吗？给你吧！”浩辉说着递过饭盒。

“一个太多了。”陈美环笑了笑，对苏筱容说：“筱容吃半个？”

“我这已经是第四个了。还吃？”苏筱容示意着手上的馒头。

“那我和浩辉一人一半。”陈美环说着把手头的一半馒头含在口中，放下杯子，从饭盒里拿出馒头，想掰成两半。

浩辉见状，便说：“别掰了，都吃了吧。你喜欢馒头。”

“不要了，不要了。”陈美环还是把馒头掰成两半，一半放回浩辉手中的饭盒，一半捏在手里。随后，一边手拿下含在口中的馒头，作着摇手的姿式：“不敢吃太多。不然，更加胖了！”

无奈，浩辉冲陈美环笑了笑，然后慢慢地咬着馒头走回自己的被包旁……

四五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连长林老师看了看手表，走上一坵稻田墈上，习惯性地清了清喉，然后提高了嗓音：“同学们，我们已经走过一半的路了，还有一半的路程。上午，同学们没有一个掉队的，表明我们全体师生都从各方面严格要求自己，从练思想、练作风的高度来对待我们的拉练。”林老师又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说：“现在差十分十二点，我们准十二点继续前进。下午的路程比上午还稍长些。但是，走过三十六坡后，是下坡的多、上坡的少，有好几段都是公路。不过，同学们也肯定比上午更疲劳。我们一定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同学们有没有信心？”

“有——！”同学们齐声答道。

“好！请同学们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行装，准备出发！”在林老师结束讲话前，许多同学就吃完了馒头，已经整理起自己的行装了。

队伍开拔了。当浩辉他们刚转过一个山冈时，前面不知谁在高声朗诵着毛主席的《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

——慢慢地，朗诵声变成了师生们的歌声：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许久，幽静的山谷还回荡着雄伟壮丽的旋律……

【请待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