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军垦时期密山、虎饶县的劳改农场及劳改犯

黑龙江军垦时期密山、虎饶县的劳改农场及劳改犯,第1张

在北大荒的开发历史上,大家谈论更多的是十万转业官兵,上山下乡的城市知识青年,或者是山东、湖南等地的支边青年。甚至国家直属机关和军队系统到北大荒的右派,也常见于各网络媒体和报端。但在北大荒开发早期,那些承担流放人员的劳改农场中的犯人,或被冤枉的服刑人员,却少有提及。

自1950年松江省公安厅在汤原县创建第一个劳改农场起,到六十年代初先后建立了密山、兴凯湖、尾山、长水河等38个劳改农场。

在密山和虎林(1960年1月虎林县与饶河县及部分宝清县农场乡镇并入合并设置虎饶县,1964年6月撤销建制)境内,也有许多农场由劳改农场转制为军垦和国营农场。

如八五六农场(当时叫青山农场)、八五七农场(原密山农场)、兴凯湖农场(原北京公安五处直辖劳改农场)。

军垦第一场850农场,虽然不是劳改农场,却也在1958年后,接收了在反右斗争中国家直属机关和部队系统被错划的1500名“右派分子”,其中有名作家、画家、演员、著名记者、高级编辑等,如聂绀弩、丁聪、黄苗子、郭允秦、李景波、戴煌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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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派合影,前排左至右高汾,徐文兰,石文华,朱启平。后排萧离,尤在,吴永良850农场云山畜牧队。1958年7月

虽然右派不是劳改,但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右派被划入了“地富反坏右”的队伍中,虽没有明说是敌我矛盾,但所受管制和待遇,和劳改犯也没有什么两样。农场虽然不是劳改农场,也没有管教干部,但这么大批量的管制人员在改造,各分场、各连队领导也间接承担了管教的工作。

八五七农场创建于1951年,最早对内称“密山劳动改造大队”,对外称“沈阳市密山农场”。农场的建立,主要是为安置劳改服刑人员。

1950年6月,沈阳市监狱领导向市人民法院、市政府提出组建劳改农场的建议,并很快得到市领导的批准,并拨建场经费500亿元(折人民币500万元)。抽调干部20名。

当时从东北军区获悉,第四野战军炮八师在松江省密山县境内放弃大面积军垦耕地,市领导决定在密山建场,安置大批犯人。

1951年3月14日,由领导小组成员监狱长杨彦等人监押130名懂些农业生产和铁木瓦工技术的犯人到达密山,第二天进驻兴安村正式建场。对内称“密山劳动改造大队”,对外称“沈阳市密山农场”。

1951年,全场除165名管教干部和职工外,其余均为劳改犯人,当年共接收七批犯人,共计2393人。

1953年7月对内改称“第二劳动改造大队”,外称“松江省密山农场”。1953年,全场住户百余户,总人口为4600人。其中干部职工家属396人,其余均为劳改犯人。

1956年,总户数增至550户,总人口达7300人,其中劳改犯人4253人。

1957年5月改称为“黑龙江铁道兵农垦局密山农场”。

1958年大批转业官兵来场,总人口达到17533人。

1959年12月农场归属黑龙江省牡丹江农管局。1959年为数更多的山东支边青年、移民、投亲及盲目流入来场人员增加,农场人口猛增至25983人。这个时间段,是农场人口的最高峰期。即使是后来到1982年,人口数量得到了一些恢复,但也没有超过1959年农场人口水平。

1960年改称为“八五七农场”。1963年春,在押犯人和全场的劳改就业工人全部移交给省劳改局解往北安、嫩江。

六十年代初,农场人口变化较大。三年困难时期,大批人员自动离场,还有一部分干部职工调离。1963年刑满就业工人及劳改犯人全部迁往北安,农场人口显著减少。1964年全国第一次人口普查时,全场总户数为2455户,总人口12091人。

1966年,又有一批转业官兵来场。1968年以后,相继接收了大批城市知识青年,农场人口再一次出现了高增长,达到了两万以上。

1969年1月农场改编为“四师四十二团”。1977年3月称“黑龙江省朝阳农场”。1979年称为“黑龙江省八五七农场”。

八五六农场,原称“青山农场”,因场部附近有一座小青山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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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末,兵团时期856农场领导踏查荒原

1953年,由松江省公安厅密山农场派人到青山地区勘测,并确定建场方案,1954年春进行开荒建场。同年8月,松、黑两省合并。1955年3月,黑龙江省公安厅批准,正式建立地方国营青山农场(劳改农场)。1957年划归铁道兵农垦局管辖,1959年更名为“八五六农场”。1968年6月,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编为第四师第三十七团。1976年2月,撤销生产建设兵团,改名为“青山农场”,隶属牡丹江农场管理局。1979年恢复八五六农场名称。

除这几个农场之外,还有一部分农场五十年代也有过劳改犯。

志愿军铁道兵8505部队副师长余友清,1954年从朝鲜回国后,立即又被派往黑龙江伊春林区抢修森林铁路。1954年10月,伊春森林铁路抢修工作完成后不久,在王震将军安排下,余友清又带领着540名复转官兵奉命由伊春南下,前往虎林县进行垦荒前勘探工作。跟随余有清一起前往的,还有5000人的劳改支队。因为没有交通工具,余友清带领的垦荒队就扛着行李和生产工具,从伊春一直走到了虎林。

这批劳改犯人和前期到虎林县的铁道兵官兵,于1954年创建了北大荒第一个铁道兵军垦农场。当时有两个大队的河南籍的劳改犯,分在850农场各单位,部分人到农场成立的铁工厂(西岗齿轮厂前身)工作。

铁工厂的员工除了管教干部,其余的全部是服刑人员。铁工厂利用虎林火车站战后废旧的候车室做生产车间(一九四五年八月,苏联出兵解放东北,在苏军撤回时,把从密山到虎头约一百五十公里的铁路全部拆除,铁路桥梁全部炸毁,把铁轨和枕木经虎头运至苏联境内),经简单修缮,砌上烘炉,安上砧子和打铁用的其它设施,很快就开始生产,造出了各种生产和生活所需要的农具和用具,所有的材料均是日本溃败时遗弃的破汽车、破坦克的零部件,还有炮弹壳、底座、铁轨、爆破筒等等。有的炮弹还没炸过,需要清理弹内炸药,由于清倒炮弹里炸药不干净,发生过暴炸事件,造成劳改犯一死一伤的事故。

在现在的牡丹江农管局辖区内,影响最大的劳改农场应是北京市公安局成立的兴凯湖劳改农场。而在牡垦区外,852农场也是有较多劳改犯人的农场。

特别是60年代初,中苏关系紧张时,兴凯湖劳改农场的犯人,内迁八五二农场一些新生就业人员和他们的子女,852农场就成为有较多劳改犯的农场。1963年6月,852农场将劳改犯人和新生就业人员全部移交省公安厅。1964年左右,这批犯人又被送往北安地区改造和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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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852农场场长黄振荣场长和农场首届群英会先进分子合影

为赶在六七月份夏季的汛期到来之前,在沼泽地即荒草甸子里修出一条百余公里的路,为荒原建农场提供物质保障。1956年3月,铁道兵九师警卫连等部160余人,在老红军、铁道兵第三师代师长黄振荣带领下,押着3000余名劳改犯,开始抢修虎宝公路。

1956年6月,852农场在宝清县南横林子地区开荒建场成立。852农场对外全称:“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团八五零貮部农场 ”。1957年3月,省公安厅同意852农场对内称“黑龙江省公安厅第三劳改支队”,有劳改犯人2629名。

在852农场,每天早晨有一个奇葩的景观。两支出早操的队伍,除了服装不同之外,所喊的口号也各有特色。一支穿黄军装的队伍,是铁道兵转业官兵队伍。另一支穿蓝衣服的队伍,则是被监督改造服刑的劳改犯人。两支队伍喊的口号前头喊得不一样,黄军装队伍往往喊的是:“开垦荒原,新建家园”。蓝衣服队伍往往喊得是:“劳动改造,悔过自新”,结尾都是一样:“一、二、三、四”。

这些劳改犯,第一批是从江苏省由闷罐专列押送到农场的。当时来了六个劳改大队犯人,多为政治犯,也有一些经济犯。公安军押运犯人总指挥周传芳(此人后任红兴隆管理局钢铁厂副场长,己去世)和押送人员,也和六个劳改大队的犯人一样,最后都留在了北大荒。

当时公安军看守的军装已改为警装,犯人的衣服仍是蓝色衣裤,后来陆续押来的犯人衣服变成黑色衣裤。当时犯人没有统一的囚服,为了区别后来的支边青年,犯人的蓝、黑衣服外,有白线头缝制暴露在外,以警示此人为犯人。有点像二战时犹太人,衣服上有标识一样。

那时犯人都要外出劳动,重刑犯外出劳动,有带枪武警看守。并划有警戒线。轻犯表现好的,两人以上结伴劳动,互相监督,不用看守看押。

852农场图书馆,有位姓胡的图书管理员,是一个在押的犯人。

他是个残疾人,双手从手腕以下全没了。他因没有双手,吃饭时,只能在一个匙子上,捆一个布做的园套,再套在右手腕上取饭菜,送到嘴内咀嚼饭菜。这位姓熊的犯人,父亲是我军一个高级将领,建国后被打成反革命。

熊犯人当时在部队当军官,因不满发表一些言论,被检举批捕入狱。在农场监所又因琐事和某看守争吵。为此,某看守在监所旁把熊犯人和一棵树捆在一起。招到熊犯人进一步辱骂……

某看守赌气自己下岗睡觉,忘记解开熊犯人被捆的绳子,熊犯人在冬日雪地上冻了一宿,冻坏了露在外面的双手。在医院,熊犯人又拒绝医生治疗双手,最后无法治疗,而被锯掉……

该犯人刑满送回南京,不知去向……

后经组织审查,熊犯人父子俩入狱都是错判案件。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北京人民大会堂等新建八大建筑,所需木材由铁道兵农垦局负责。接到任务后,852农场安排部分转业官兵和部份劳动改造犯人,到炮守营(原归农场管的林业营,现归东方红林业局)伐原木,然后运回农场木材厂,由上海来的木工师傅破成木板块。因为当时没有烘干车间,湿木板块分到各家,铺在人睡的火炕上,烘干再集中运往北京。

由于伐木点居住的地印子窝棚很冷,伙食又少又差,这些从事重体力劳动的犯人,实在受不了恶劣环境和饥饿,于是就集体罢工闹事,还扣压了看管人员。

消息传到总场,老红军黄振荣场长,带着一个通信员骑着马,趟雪奔向炮守营伐木点。和犯人们见面后,在谈话中对伐木犯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知伐木是为北京人民大会堂等建筑做贡献,并对伙食、取暖等进行了改善,得到了犯人的理解。犯人们承认了错误,马上就恢复了伐木工作。

黄振荣,并没有像当时很多干部那样,对此事无限上纲,并对闹事者严酷处罚。而是指示看押部门,不要给这些犯人追加刑期,只给领头闹事的犯人蹲小号,禁闭反省。这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是一种难得的人性处置方式。反观兴凯湖农场,因犯人不服申述,屡申诉屡加刑,真是天壤之别。由此可以看出,干部的素质和水平,还有执行政策和悲悯人性情怀的差异,对于犯人改造的成效,是截然不同的。

劳动教养人员在农场简称劳改犯,刑满释放叫劳改新生,留场工作后叫新生就业人员。他们的家属、子女,也自然被称为劳改新生子女,新生就业子女等称谓。

在我的印象里,兴凯湖农场就是劳改农场的底子。这个劳改农场是北京公安五处建立的,很多北京公安五处的公安干警,也和这批劳改犯一样,滞留在了这个封闭的小农场里。直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很多公安五处的干警,才落实政策或托关系,陆续返回北京。

我认识的一些家是兴凯湖农场的,或和兴凯湖农场人结婚的同事,也随这股回城浪潮,去到了北京或关内其他地方。还有很多劳改新生和劳动教养期满的人,原籍不让回去,只能就地安置就业于农场,也算扎根一辈子边疆了。当地人管这些劳改释放人员,叫湖底子。

我曾有个北京的同事,年轻时少年张狂,经常聚众打架,小偷小摸,19岁时被送到了兴凯湖劳改农场劳动。教养期结束,按农工安置在连队务农。从此,这位当年京城颇有名声的京少,成为了一名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在北方娶妻生女,直到退休才返回北京。

由于兴凯湖农场封闭性的特点,这里的人居住比较聚集,语言还有很强的京味,仿佛遥远边疆里一个北京新区。当年农场的人用粮票布票,都用的是北京市粮票和布票。

兴凯湖劳改农场,地处黑龙江省东南角的密山县,1955年8月北京公安五处李一平处长率领干警、就业职工、劳改犯108人,从北京到达密山。他们穿林涉水,步行60公里,进入兴凯湖区。由此,兴凯湖农场正式成立,主要是安置劳改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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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兴凯湖农场第一个职工新村

随着国内国际形势的发展,原有劳改罪犯陆续刑满释放,或留场就业转为农工,劳改农场职工构成发生了变化,亦转为一般国营农场。

1968年6月,组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编为第四师第四十三团,并将兴凯湖水产养殖场并入兵团。

1976年2月,撤销生产建设兵团,恢复农场体制,仍称兴凯湖农场,隶属农垦牡丹江管理局领导。

兴凯湖分大、小两个湖,小兴凯湖完全在中国境内,大兴凯湖有三分之一在中国境内,三分之二在苏联(俄罗斯)境内。

两湖之间有一条不太宽的土岗子将两湖隔开,这条土岗子叫大湖岗,它是由密山县城到兴凯湖劳改农场唯一的陆上通道,长约五十公里。由大湖岗进到里面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沼泽地,到了雨季,这一片沼泽地跟小兴凯湖连成一片。

北京公安局组织人去进行了实地勘察,发现如果围着小兴凯湖修一条堤坝将水拦住,然后将沼泽地的水排掉,开垦出来,那将是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于是通过跟黑龙江省协商,征得中央的同意,就把这一片沼泽地要了下来,打算组织劳改犯去开垦。

1950年12月至1951年10月,全国范围内进行的清查和镇压反革命分子的政治运动、1955年7月至1960年9月,声势浩大的肃清内部反革命分子的运动(简称肃反运动)、1957年开始的反右运动,全国抓了数百万的反革命分子。

这么多的犯人,关押就成了大问题。公安军就决定在边远省份,陆续建立了一批劳改农场,安置这些劳改犯人。

1964年之前,山东、河北、安徽、浙江、福建、广东等省的犯人,基本上都往黑龙江省发配。山西、陕西、河南、四川等省的犯人,大多送往新疆、青海发配。

从1964年开始,关里的犯人就不再往黑龙江省发配了,一律往新疆、青海发配。据说1964年山东省和黑龙江省还打过一场官司,山东想把四十万在黑龙江劳改刑满释放的人员要回去,黑龙江不给。后官司打到中央,中央调解说:山东人多地少,黑龙江地广人稀,还是留在黑龙江吧。

兴凯湖农场始建于1955年,第一批来的犯人万余人,全部是被解放军用机枪押着进大湖岗里的。他们是冬天进湖的,因为只有冬天沼泽地里结了冰,人们才能用镐头刨开冻土挖土修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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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国家勘探队到兴凯湖进行垦荒测量

兴凯湖是一个关押犯人的理想场所,不用围墙,也没人逃跑。不是不想跑,是跑不出来。这里除了大湖岗唯一一条旱路外,周围全是一片沼泽湿地,方圆几百里没有人烟。

大湖岗上设了好几道卡子,连管教干部进出都要有农场证件,犯人要想从这里跑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片沼泽,夏天全是一片烂泥塘,谁要是冒险逃跑,非陷入烂泥塘中淹死不可。冬天湖里有的地方冰冻一米多厚,可以跑汽车拖拉机,有的地方不结冰,湖里处处是高高的芦苇,人进去分不清东南西北,不冻死也得掉进湖里淹死。

虽然中苏边境只隔一条30米左右宽的松阿察河,但五十年代中苏友好,往苏联跑等于送死。六十年代后中苏交恶,也有犯人跑过去,但苏联见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过去没啥用,还会惹上外交麻烦,跑过去的人全都送回来了,结果可想而之:全部以叛国罪枪毙。

兴凯湖劳改犯,为兴凯湖农场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们用原始工具和人工,完成了几项水利基础建设,奠定了在这块沼泽地上开发大型农场的基础。

一是围着小兴凯湖修了一条一百多里的大堤,取名叫导流堤。堤底宽七八十米,高十多米,堤顶两辆汽车对开绰绰有余。最初在上面规划修好后铺设铁轨,直达密山县城,后因故该规划搁浅。

二是修了条宽几十米的泄洪渠,解决了小兴凯湖水位比大兴凯湖水位高,夏天涨水时可以向大兴凯湖泄洪,分散洪水压力。

三是修了两条大排水渠,取名双排干,直通松阿察河,将沼泽地的水排走。为在这片肥沃土地上开垦农场,提供了水利上的保障。

四是修了一条七八十米宽,一百里左右长的大干渠,以引小兴凯湖湖水灌溉水稻地。此四项工程名气不大,但工作量非常大。如果按一方为单位排成一排,可以绕地球三圈半。曾经当过国民党上将卫立煌秘书的卢俞飞,是总场技术员。他曾说过,这样大的土方量,全部是犯人用铁锹镐头一锹锹挖,一镐镐刨,再用肩膀人工抬出来,这可以和当年秦始皇修万里长城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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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1958年10月,兴凯湖农场跃进成果展览会美术布景组成员郊外合影。除左一为老犯人,其他人均为右派。

左一老犯人老崔,左二徐延敏,左三张光华,左四何燕明(前排蹲左者)、左五杜高(前蹲中者)、左六犯人老崔、左七汪志杰(前排蹲右者)、左八于鸿慧、左九唐祈(“九叶派”诗人,中国作家协会送来劳教的右派)左十吴介琴。那时他们还不像劳改犯的模样,对未来还充满了期望。

1959年,北京大学数学系学生,19岁的现行反革命犯陈奉孝,和五六千犯人,从北京坐闷罐车被押解到黑龙江。每个闷罐车车顶上,都有解放军架着机枪看押。

火车到了密山,正赶上雨季,汽车无法通行。一部分犯人关押在火车站的破仓库里,一部分犯人关押在密山剧院里(该剧院是兴凯湖农场所建,平时当电影院、剧院使用)。

为稳定犯人情绪,避免犯人闹事,在剧院里每天都由兴凯湖农场犯人京剧团天天演戏。这个农场犯人京剧团来头可不小,它是由中国四大名旦之一尚小云,在北京监狱服刑期间创建,有很多犯了罪但很有水平的京剧演员和票友组成。(尚小云干涉儿子尚长春的婚姻自由,尚长春因此自杀。尚小云因此被判刑三年劳改)兴凯湖农场犯人京剧团,就是从北京犯人京剧团分流出的一些人组成的。

在密山待命期间,几个犯人想越狱逃跑。这几个犯人的刑期是无期、死缓,只有闫长河、赵得亮两个年青人,因参加流氓盗窃集团,被判15年。

他们策划逃跑的事,早就被政府安排的积极靠近政府的犯人盯上了,并早就汇报给了管教干部。

为了怕惊动其他犯人,路上管教就没有动手。到了农场后,立即把这些人抓了起来。突破口从五十多岁的牛连乡处打开。

牛连乡,山东济宁人,从小跟傅作义将军从军,曾任北京市昌平县县长和傅作义华北剿总军法处长。

1951年镇反时,他和500多人被拉到徐州市一个山沟准备枪毙。临刑前,傅作义向中央求情,把他保了下来,判了无期徒刑。

此次他检举有功,没有加刑,但也没有减刑。而主犯国民党空降特务钟殿馨,李学谦、王海洲、刘全忠四人被抢毙,从犯赵得亮、闫长河被加刑到死缓。

劳改农场,不管是被判刑的犯人,还是劳动教养人员,如果劳动态度不好,或顶撞管教干部,或违反狱规,都有可能被处罚或加刑。有时可能就是一句话,就让你罪加一等。加刑并不依据罪行多重,而是犯人的态度好坏,以及管教干部当时的心情好坏。

孔庆海,19岁,北京朝阳大学法律系学生(1952年北京各大学院系调整,原燕京大学、辅仁大学、朝阳大学都取消了,在朝阳大学的基础上新建了北京政法学院,即现在的北京政法大学),因上学时参加过三青团,解放后被判刑七年。

1957年大鸣大放时,他说中国根本没有法,判刑多少完全凭审判员当时的心情而定。他举了一个例子。北京玄武区法院一审判员判了一个偷自行车的小偷,因为罪行不大,判了一年。后不久这位审判员的自行车也被偷了,盛怒的他说:偷到我的头上来了,再让我判偷自行车的,我非重判他不可。果然,不出一个月又赶上他判一个偷自行车的,这次他一下就给判了十年。就是这句话,他被冠以“恶毒攻击社会主义制度,被加刑十年。

一个叫苏振兴的强奸老犯人,文盲,在唱“社会主义好”这首歌时,随口说了一句:“社会主义好是好,就是吃不饱。”结果以恶毒攻击社会主义粮食政策的罪名加刑七年。

一个叫朱乃康的老犯人,已经六十多岁了,北京市宋庄人民公社被管制地主分子。解放前省吃俭用买了二十亩地,解放后被划为地主。五八年大跃进,农业搞深翻密植,有的地方翻地一米多深。朱乃康种了一辈子地,看村里人这样翻地,就拄着棍子一边捣地一边说:“你们这是种庄稼吗?你们这是糟蹋这块地,把冷土翻上来,庄稼还能长吗?”这句话,被人扣上了“恶毒攻击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企图破坏农业生产”的罪名,被判无期徒刑。

平津战役后,傅作义及高层军官董其武等功臣,受到优待。但中下层军官,在镇反和肃反运动中,很多被以反革命罪送进了监狱和劳改队。

牛连乡是一个,还有一个王锦泉,原绥远省人,傅作义手下一个连长。他对把他们打成反革命非常不满,说“共产党说话不算数,傅作义把我们出卖了”等等。

在修场院时不知为什么,他和带工干部顶起来了。干部下令把他捆起来丢在场院边的沟里。成群的蚊子叮的他一边打滚一边杀猪般的嚎叫。等到收工时,把他拖出来时,脸上全是血,肿的像个发面馒头。白色的囚衣成了红色,这是被他打滚压死蚊子吃他身上的血。收工回去,塞进小号,三天后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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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工和劳动改造人员修简易住房。

兴凯湖劳改农场里,除了这些有国民党背景和政治犯或偷盗流氓犯外,还有一些犯错误的原国家干部。如建国第一贪刘青山、张子善死刑执行人刘玉祥,后因贪污也被抓,判刑八年,在兴凯湖农场劳动改造。

孙得高,山东莱阳人,父母在抗日战争期间参加胶东游击队,后来被日本人杀害了。解放后他参了军,海军少尉。

五十年代学苏联社会上时兴跳舞。他也迷上了跳舞,并在舞会上结识了一个女朋友。因交女朋友,花销自然就大了,他就四处借钱。借了又没法还,找他要钱的人就多了。一次一个战友当着他女朋友的面问他要借的钱,他觉得伤了他的面子,结果把人家打了一顿。被禁闭时,他又把禁闭室给砸了,并打了看禁闭的战士。

本来关七天禁闭就完事了,这下闯了大祸,被军事法庭以破坏军纪罪判刑三年。脾气火暴的他更火了,继续胡闹,又被加刑到七年并转到北京监狱。这下他更灰心了,女朋友也吹了,他就破罐子破摔,顶撞干部,抗拒劳动,骂监狱长,又被加刑到十五年。

这下他干脆豁出去了,越闹越凶。监狱长找他谈话,他打了监狱长一嘴巴。这还了得,如果换一般别的犯人,打管教干部,非枪毙不可。考虑到他是烈士遗孤,原犯罪也很轻,不是反革命这类罪犯,因此对他宽大处理,加刑到死缓,塞进小号,一关就是三个月,后被送到兴凯湖农场劳动改造。

三年自然灾害,人人吃不饱饭,劳改犯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的定量又减之再减。劳改犯终日处于饥饿状态,很多人挖野菜,偷猪食,为了生存扔掉了尊严。

北师大讲师李老师,高级知识分子的尊严感较强,不好意思像别的犯人那样在地里挖野菜或偷东西吃。一天晚上到伙房的泔水桶里捞东西吃,被打更的抓住并报告了管教干部。第二天管教干部当着全体犯人的面羞辱他:什么知识分子,吃屎分子,泔水是喂猪的,你却去偷猪食吃,连猪都不如!自尊心极强的他,在此也不得不低下头,任人羞辱。

当年劳改农场里的犯人或劳动教养人员,有一些仇视共产党和红色新政权的政治犯,有打架斗殴,好吃懒作,流氓强奸,盗窃诈骗等刑事犯,有贪污受贿的经济犯。这些犯人,被流放到边疆,应也是罪有应当。

但很多解放前当过国民党兵,或参加过三青团等国民党组织的年轻人,被当成历史反革命犯;一些在反右时说了几句真话的人,被当成现行反革命犯,确有需要商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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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凯湖农场劳改积极分子通知书1960年

按法律不溯及既往原则,前朝的事,就不应追溯了。而且历史反革命,只能说明他在以前的历史上,反对过革命,或者做过一些和革命要求不相同的事情。现在并没有反对革命,或作对不起革命的事情。因一个历史问题,而溯及既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有些事,也不是你个人能左右的。比如,你上学老师要求你入三青团,说是青年的先进组织。你懂什么吗?你能不入吗?你能不听老师的话吗?抗战时国家让你当兵,说是要抗击日本侵略者,你能不爱国参军吗?在国家危难的时候,你能拒绝服兵役吗?为了养家湖口,找份警察或者国家公务员职务,这完全是生活和生存所需。你能主动失业吗?你能不工作吗?

以从前的历史问题定罪,在顶层设计上,就埋下了冤案的伏笔。对于被打成右派又划为极右的犯人,就更加不公平了。大部分右派,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忧国忧民,关心时政,因为希望党和政府改正缺点,因言获罪,确实让人心寒。

特别是肃反、反右等运动的扩大化,极左思维下造成了很多人的冤案。而这些人,因身有罪孽,虽也为开发北大荒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在开发北大荒的功劳簿上,却没有记上一笔。如果从尊重历史这一角度看问题,应当承认,在建设北大荒这个事情上,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劳改犯们承担了很多艰苦的建设和施工任务,他们也是有贡献的。

本文从黄黎文章、陈奉孝回忆文章中有所摘录,如侵权请告之即删除。文章为西岗老杨原创,如转载请注明出处及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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