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脖子,第1张

队里有个社员叫大祥,他说话挺直了脖子认死理爱抬杠,做事天不怕地不怕敢担当,于是,大伙送他个雅号——“脖子大祥”,后来,大祥二字被省略掉,直接叫他“钢脖子”。

钢脖子小时候读过几年书,虽说文化程度不高,但对汉字却有自己独到的认识,比如“重”和“出”,他认为老祖宗把音标错了。重由千里组成,千里怎么会是重(zhong)呢,离开家千里,应当是出啊,而出是山连山,一座山就够重的了,两座山那不就更重了吗?所以,重应该读出,出应该读重。于是,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写字时遇到这两个字,就把重写成出,把出写成重。出门见喜,写成重门见喜,出出进进写成重重进进,重量写成出量,重男轻女写成出男轻女,等等。

钢脖子爱抬杠是出了名的,不管是谁说出话来,他总能说出相反的话和你顶牛。你要说鸡儿鸡儿二十一,鸭儿鸭儿二十八,他偏说坏鸡蛋臭鸭蛋多少天都孵不出来。你要说太阳每天从东边出来,他就说要是把东边叫做西边,把西边叫做东边,变换方位,太阳就不是从东边出来了。你要说骡子是马生的,他就说驴也生骡子。

有一年冬天,大伙在河边修堤坝,有人说河面的冰有半尺厚,他说没有,也就四寸。说着,拿着铁锹到冰面上把冰戳了个窟窿。又有人说河里的水比夏天浅多了,也就三尺深,他偏要探个究竟,从冰窟窿伸进铁锹柄去量,结果脚下一滑,“咚”的一声掉进去了,大伙手忙脚乱,哈哈笑着把他拉上来。棉裤湿透了他也毫不顾忌,用手比划着说:“河水刚到我大腿根,没有三尺深!”

钢脖子和人抬杠的时候,总是一脸正经,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他把脖子往上一耸,眼珠子瞪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来。别人劝他说话不用那么绷紧神经,放松点,他偏说他天生就是这样,改不了。

听说,钢脖子大祥生下来还真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用哭声向人世间报到,也不像文学作品描写的孩子那样生下来就笑,而是瞪着眼睛。到了该说话的年岁,也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先会叫妈或爸,而是从还显笨拙的嘴里蹦出一个字:钢。

当时,他家里人都十分疑惑,不知为什么说个钢字,后来大伙给他起了“钢脖子”的绰号后,他对自己的绰号从不忌讳,欣然接受,每当有人喊他钢脖子,他都响亮地答应。

钢脖子对地里的农活样样熟悉,什么节气该种什么庄稼,什么天气该浇园施肥,他都了然于胸。到了谷雨种谷子的时候,他会提醒队长别忘了农时,枣芽发种棉花,他会早早到地里看墒情。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有一年春天,队长因病休工,没人张罗种地,没人分配劳力,他急得瞪起了眼睛,跑到当街社员出工集合的地方,敲响了集合的钟。社员们问他要干什么,他挺直脖子大声说:“我自报奋勇当几天队长!”说完,就带着大伙去种地了。

常言说,地是农民的根,庄稼是农民的命。大伙见钢脖子是个顾命的人,第二年队长换届时,真的选他当了队长。

钢脖子当了队长后,他的脖子更挺了,眼珠子瞪得更圆了,但这次他不是因为和人抬杠,而是为了大伙的日子过得宽裕些。他带领大伙除精耕细作地里的庄稼外,还想方设法办起了豆腐坊、木工坊、建筑班、运输队。社员的收入逐步增多,他还不满足,突然有一天,他把大伙召集在一起,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他把全队社员分成三个组,把土地也分到组里,组与组之间开展生产竞赛,收成多的多得,收成少的少得。

对此,大伙对钢脖子的做法议论纷纷,有赞同的,有怀疑的,有叹息的,有惊讶的。对大伙的议论,钢脖子全然不顾,挺直脖子告诉大伙:“不是叫我钢脖子吗?我就要钢。”

全村人甚至三里五乡都知道了大祥,“钢脖子”这个雅号也越叫越响,直到现在,人们还时常念叨他,称赞他是勇立涛头的弄潮儿。

钢脖子,Image,第2张2022年11月于石家庄钢脖子,Image,第3张END钢脖子,Image,第4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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