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厂：《不歌樓舊藏》（將出版）一一計芬、翁雒合作《梅蘭竹石水月圖》

遜朝嘉道（1796~1850）間，稀少的計姓竟出了弟兄四位畫家，即計燿（1790~1840）、計烙（1797~1839）、計德和計芬（1783~1846）。已知計姓三兄弟生卒年代，存世年齡都不大，相較計芬享年最長。名氣上，計芬也最大，“凡山水、竹木、人物、佛像，皆能離絕町畦，別出古韻”。（《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計芬》）《宋元明清書畫家傳世作品年表》（劉九庵編著，上海書畫出版社1997年出版）計姓畫家僅收有計芬的生卒年代和兩幅傳世作品。傳世作品分別是道光六年（1826）創作的《重摩柳隱像》和道光二十年（1840）創作的《菊花竹石圖》。此兩幅作品，前者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館，後者藏於南京博物院。

民間流布，計芬的作品不在少數。拍賣會時或能碰上伊之作品，印象最深的是，七八年前，先師陪我去上海長壽路參加信仁拍賣公司舉行的藝術品拍賣會，有幅計芬的《花卉圖》軸，我追了幾追，終於沒有追到手。當提取其他拍品時，看到站在我身邊的某位先生正在提計芬的這幅我未拍到手的《花卉圖》軸，這一眼看得讓我眼饞心疼，自此計芬的名字和畫作深深地印在了心中。這之後，又遇到過計芬的作品投拍，終因機緣未熟而未拍得，總是把遺憾留著。這種煎熬一直到今年的8月20日才結束：在上海朵雲軒第40屆藝術品拍賣會終於拍得了計芬的作品，是軸《梅蘭竹石圖》，並且圖上有與計芬同時的名畫家翁雒的補水月，一石二鳥，真的是讓不才大大開心。

計芬、翁雒《梅蘭竹石水月圖》78.5X29 cm

計芬、翁雒合作此《梅蘭竹石水月圖》78.5X29cm的直幅，設色紙本，考究的白絹裝池，品相絕佳。畫幅的份量絕對是以計芬為主，所以拍賣公司在圖錄上僅注明為“計芬花卉”，未注明“翁雒”和“等”字樣。大概一則翁雒僅補水月在畫面中占的份量太輕，再則翁雒題字“小海補水月”的“海”字畫家寫成“每”在上方面，三點水以“水”代之並放在“每”字之下方，此種寫“海”亙古未有，所以不易識得。況且翁雒的鈐印為“穆仲”朱文，“穆仲”是翁雒的字，不流行。入印字又為大篆，字體極難辨識，種種，可能讓製圖錄者一頭霧水，所以索性僅錄“計芬”，而把與計芬同時代、同名聲的翁雒之名給掩埋掉了。

筆者題簽

畫面自上向右中部斜垂下一壁懸崖，水墨勾皴點染，墨分五色，極見墨潤。圍繞著懸壁，向左下方斜掛著一枝水墨寫幹點苔、胭脂點花的紅梅，與月分輝。並且懸臂凹中又有幾小枝紅梅，冷雋皎姿。梅花的下方是一叢幽蘭，似垂露懸掛，碧蕊連芳。在梅蘭之中，穿插著青青翠竹，綠影拂霜，蕭蕭引風。梅、蘭、竹、石下方的空處，用水墨、赭石、花青點潤了水草，使空處不空，增添生機。畫面密而不塞、雜而不亂，仍能感到清雋之氣撲面而來。款字題在懸臂空白處，曰：“海月冷掛珊瑚枝。儋石道人計芬。”鈐印：“老薲”和“小隅畫事”，都是朱文印。“儋石”是計芬的號，一作“擔石”；“小隅”是計芬的字。所題“海月冷掛珊瑚枝”詩句，出自宋朝詩人蕭德藻的《古梅》七言絕句之第二句，全詩曰：

湘妃危立凍蛟脊，海月冷掛珊瑚枝。
醜怪驚人能嫵媚，斷魂只有曉寒知。


陳衍《宋詩精華錄》譯此詩：“梅花詩之工，至此可歎觀止，非和靖（林逋）所想得到矣。”提及的林和靖，有詠梅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讓人傳誦不止。詩中之首句“湘妃”，是指湘妃竹，即“斑竹”、“淚竹”、“湘竹”。《述異記》云：“舜南巡，葬於蒼梧，堯二女鵝黃、女英淚下沾竹，文悉為之斑。”

計芬初名煒。秀水（今浙江嘉興）人。楠次子。孫古杉詩弟子。性嗜古，善鑒別，於畫尤無不習。蔣寶齡《墨林今話》又稱計芬：“要其平生自信尤在花鳥，世亦以此推之。嘗醉言曰：'吾之為畫，豈惟不求妍媚，直自忘其筆在手而紙在眼，以一傾胸中欲吐之氣已耳。’道光五年（1825）嘗與其兄弟燿、烙、德及表兄蔣璠合作《平安四季圖》，運筆賦色雖出一家而各具面目。”另外，《清朝畫家筆錄》《廣印人傳》亦有記載計芬的生平行跡。

翁雒之補水月，只是在畫面左下角留白映出半個水中圓月，在月亮映水處淡墨勾了幾筆水紋，便使水月躍然畫中。這簡潔的幾筆水月，徒使畫面增添了“月明林下美人來”的詩意。此詩句出明朝高啟的《梅花》七言律詩，詩中“美人”喻指梅花。其實高啟此詩是頗合題在計芬、翁雒此幅畫中的，詩曰：

瓊枝只合在瑤臺，誰向江南處處栽。
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
寒依疏影蕭蕭竹，春掩殘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無好詠，東風愁絕幾回來。


翁雒（1790~1849）字穆仲，號小海，一號小梅。江蘇吳江人。廣平次子。《清畫家詩史》和《畊硯田齋筆記》稱其：“畫有夙慧，初寫人物，中年後專攻花鳥、草蟲、水族，尤善畫龜。筆精墨妙，生動盡致。嘗作論畫絕句，多附佚事，有《小蓬海遺詩》。”翁雒為人剛直，不阿權貴。據云，有某權貴仗勢向他索畫，他竟然逃到外縣躲藏起來，並作詩道：安得從今焚筆硯，不求當路姓名傳。”其骨氣人格，令人敬重。

目前未見計芬和翁雒有直接往來的記載，此幅畫作可證這兩位同時代的江南名畫家是有過交往的。

2010年8月26日於不歌樓晨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