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吉林城孩子们的快乐

周围有好多人都“固执”地认定农村——田园生活是最美好的，可能是吧。毕竟四十多年的人生之旅中，乡间生活于我只不过是惊鸿一瞥而已。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生活在城市里，眼观、耳闻、亲历的也多是城市生活。因此，当许多后来到城市的人感怀过去的乡村旧忆时，我只能跟风对城市旧忆心有戚戚起来——两者场景都已不复记忆的原貌。

后人所绘东市场圈楼的模型图

城里和乡村最大的区别可能是有街可逛，而我最熟悉的是热闹的东市场。自清末吉林城开埠以来，这里便是各种稀奇、热闹的汇聚之所。说到东市场，我有个不小的遗憾，即没见过东市场圈楼，在网上也没有找到照片，那座有名的“八万亭”基本上是通过长辈们的描述在我脑海里构建起来的。

比如老姨父就跟我说起过。他小时候最爱去圈楼看玩具摊儿，特别是一种稀奇的小玩意儿。那是如同今天医院里点滴挂架滑道一样的装置，垂有两根平行的铁线，一根上挂着一张小汽车的纸板平面模型，另一根挂着的是一张挎斗摩托。两个模型沿着铁线“自动”前进，时快时慢。老姨父童年时最好奇的就是到底是汽车快还是摩托快，所以常常和一众小伙伴跑去圈楼观察，乐此不疲。

常常观察自然就耗费时间，而那时间往往是家长不能掌控的时间，你懂的！我爸爸小学时就经常充分利用这种时间，沾家雀儿、逮蝈蝈、捞小鱼、扎蛤蟆；在道边看街上飞驰而过的各种汽车，看男男女女因为一点小事儿引发的各种级别的人民内部矛盾，其意义约等于露天戏剧；他也去过东市场，在热闹嘈杂的书场里听金世英讲评书《三侠剑》；他更去过东窑坑底部的破烂市儿，浏览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破烂儿”，这与逛博物馆何等相似啊。

我问过他们，闲逛不怕遇到坏人吗？他们笑着说，文革前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流氓，那时候只有所谓好打架的“球子”和小偷——你不去惹事儿，球子就不会骚扰你；你兜里比脸还干净，也无法引起小偷的关注。爸爸甚至回忆说，文革前的小偷好像都有自己的地盘，不会跨界作案（跨界容易挨同行打）。总在一个地方玩耍，稍微机灵点儿，谁是小偷都能认出来。认出来了，你就别往跟前儿凑合了！

老姨父则回忆说，坏小子有时很能制造“节目”，这些节目也成为文化生活匮乏时期，孩子们的乐子：当年南马路灯光球场医学院交汇的路口一带，路面低洼，一下雨就会有许多积水。小孩总会抓紧时间叠纸船，去大水坑里远航。而南马路一带总有几个大一些的坏小子，赶在下班高峰前在水深处扔许多碎砖头。

因为骑自行车下班的人路过时，都会抬起脚，靠之前猛蹬的惯性冲过水坑，以免水花溅到裤子上。而一旦车把抓的不牢或速度不够，水面下的砖头的阻力，往往容易让车子剧烈颠簸或者让车子直接停下来，骑车的人会一下子摔倒在水里或一下子踩到水里。有时候甚至出现多辆“自行车追尾”，一群人都弄湿衣裤的场面——这种场面往往成为水坑周围期待热闹的人笑到第二天的笑料。

我也想起我上小学时，道路上的积雪往往要几场雪后集中清理。在主路的公交站点前往往被轧出许多非常滑的楞子。一些“坏小子”会在楞子上撒上浮雪，然后躲在一边看骑自行车的人被这种“陷阱”弄倒的窘相为乐。而我最乐意干的事儿是学校组织清雪时铲下如同五花肉一样的雪块，搓满一锹，瞄准了缓缓驶过的磨电公交车的轮毂凹陷，投进去，看着那些“五花肉”在轮毂里转动。

大体上乡村的自然程度要高于城市，城市里的热闹和见闻要多于乡村。我记得自己小时候，街上还有游斗罪犯的，场面虽然没有长辈们描述的文革游斗混乱，但对小孩子而言，有大汽车和武装民警，就已经够热闹了。

我总觉得70年代的孩子是个分水岭，之前城里的孩子往往利用自己的想象力，就地取材，努力在自己制造的快乐里徜徉。而70年代之后城里的孩子，因为物质逐步丰富起来，玩具中工业制成品的比例越来越高。

在我的记忆里，我少年时，城里孩子的户外活动还很多，但男女有别表现得比较明显。比如翻花绳、跳皮筋、CHUA嘎啦哈等游戏，这都是女孩玩的；贯刀、弹琉琉、扇PIAJI、玩瓶盖儿、玩烟PER、过驴等游戏，基本上是男孩子的专属。当然也有打刺溜滑儿、蹬冰滑子、抽冰猴、跳房儿、打老虎、夹口袋、藏麻胡儿、摸瞎乎儿、老鹰抓小鸡、木头人等游戏，男孩女孩都能玩。

当时有许多游戏是有特殊规矩和口号的。我记得有个游戏是这样的：两排人手拉手，两排人间距尽可能的大，然后大家一起唱：“芨芨灵，开马芍，马芍开，打发个小姐送信来。”一排人喊：“你要谁？”另一排会选个对方的人，然后一起喊：“要某某！”被选中的人要选择对方薄弱环节，快速奔跑过去，撞开对方拉着的手，然后选一个人作为“战利品”带回自己的一方。当然如果冲撞失败，这个人就要留在对方（多年后，我嘲笑过一些发小儿拉女孩子时手握得紧，他们却反驳说其实是撞女孩子时最走心。）。

我记得小时候曾经在家里和一个小朋友争执过农村好还是城市好。我因为稀奇的事物太多而认为农村好，他则出于礼貌说城里好。我们不知不觉使用了今天被叫做“头脑风暴法”的讨论方式，从饮食、游戏、居住环境等好多方面，进行了脸红脖子粗地争论。争论到后来，那个小朋友说起了农村的不好，比如农活，比如卫生，比如业余文化生活，我渐渐安静下来。

因为年纪小，阅历浅，当时我还说不出城市是文明的前沿这类话，但也的确举不出什么城里独有的比农村更不好的例子来。还在求知期的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依赖城市文明的，自己绝不可能为了钓鱼摸虾而抛弃有暖气的学校，抛弃书店，抛弃电影院……

前一阵子，煞有介事地写了一些描写乡村生活的文字，颇有些炫耀地交给下过乡的妈妈审阅，没想到妈妈冷笑到：“可别瞎写，吉林的小满时节，旱田里的苞米不可能有一尺高的秧子！故事再离奇，仅这一点，就能让你那一堆字成了胡说八道，你还是写城市里的故事吧，写点你熟悉的生活……”是啊，对于我这个在城市里长大的人而言，乡村只是偶尔放松的迷梦，城市生活才是我成长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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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图文取自互联网，在此向原作者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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