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变时的吉林城（二）：投降派，可鄙的“与虎谋皮”者

作者：优雅的胡子（吴永刚-Max）

辛亥革命后，时代长风已在名义上将盘桓于中国大地数千年的封建制度，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然而清朝政府虽然灭亡，但是许多旧朝廷的顽固分子和遗老遗少并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他们时时刻刻都在谋划、酝酿所谓的“复辟”大计。这一群体中既有荫昌、铁良、善耆等明目张胆以宗社党党徒自居者，也有在民国各阶层蠢蠢欲动的蛰伏者。奉系军阀统治下的中国东北亦不例外，许多人，特别是奉系中的许多文武官吏，虽表面拥戴民国，可“辫子”却一直藏于心底，对复辟清廷尤为热衷。

在吉林省军政两府中，许多官吏就有严重的复辟倾向，令现代人惊讶的是，这其间不乏具有留洋背景、受过高等教育的所谓“时代精英”。例如手握权柄的熙洽、吉兴、金名世，熙洽和吉兴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留学生，金名世则毕业于北京公立法政大学。三人皆是清宗室，对复辟清廷极度热衷。以熙洽为例，尽管已被张作相重用，可他暗中还是以宗社党人自居，曾表示“为恢复清朝统治，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此外张燕卿（晚清湖广总督张之洞之子）、荣孟枚等留日的海归，虽在吉林省位高权重，却也对旧王朝念念不忘。这些人聚集结党，时刻寻找复辟的机会，妄图实现自己腐朽肮脏的政治理想。而九一八事变的爆发，无疑令这群人兴奋异常。

从左至右为吉林省督军公署和吉林省公署，取自《吉林旧影》

9月19日，在得知日军出兵攻击长春后，代管吉林省政务的熙洽（时任吉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马上感觉到复辟的机会已经到来，于是派出亲信齐知政（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时任吉林省军官教练处总办）与日本顾问大迫通贞一起赶赴长春南岭“视察”，探听情况。次日，熙洽在齐知政汇报的基础上，决定借日本人之手，谋求复辟。他假借副司令长官张作相的名义发出命令，以“为了避免冲突、保存实力，中日事件由外交解决”为名，将驻扎在吉林城的东北军张作舟部（第二十五旅的两个团）及卫队团等军队调出城外数十里待命，尽量避免自己的投降计划受到牵掣。

面对卫队团团长冯占海当面建议集中力量反击长春的日寇，熙洽则用接到上峰“不抵抗”密电搪塞，并扬言准备亲自跟日军交涉，邀请日本人到吉林城磋商，“和平解决”吉林事件。为诓骗冯占海出城，熙洽甚至信誓旦旦表示，一旦谈判失败，自己会去找冯占海一起抗日——“我个人为了国家，生死存亡已置之度外”。

9月20日开始，吉林城周边六大营房士兵陆续外撤，城内除少量护卫熙洽等要员的士兵外，由齐知政组成吉林省城警备司令部，全权负责城内治安。熙洽授意齐知政把军官训练处教职员、200名水上警察，800余名警察队员组织起来，每人仅发5颗子弹，在街道上巡逻。也就在这一天，熙洽悄悄派出心腹张燕卿、安玉珍携密信乘坐专列赶赴长春，面见日酋多门二郎，表示愿意投降，欢迎日军和平进入吉林城。

9月21日，多门二郎与日军十五旅团长天野六郎率领800余名日军（天野旅团）乘坐装甲列车从长春向吉林城进犯。由于担心熙洽是诈降，以及爱国军人可能在沿途伏击，日军军列将机车头倒挂，以极慢的速度推动列车行进。这么做为的是一旦出现异常，可全速逃回长春。其实多门二郎多虑了，熙洽及其党羽已然铁了心要叛国复辟，并为投降做好了准备。

反帝抗日的满族爱国人士瓜尔佳-诚允

就在多门二郎向吉林“龟行”的时候，9月21日下午13时，熙洽在省政府召集各厅、处、科主要负责人开会，宣布已邀请多门二郎来吉林，“和平交涉吉林省的中日冲突事件”。省政府委员诚允、省政府秘书长潘鹗年、实业厅长马德恩等人马上表示反对，认为约日军来吉林交涉，是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眼看熙洽对反对意见置之不理，诚允当即愤然退出会场，离吉赶赴哈尔滨进行抗日准备。而参会的督军署秘书长荣孟枚、建设厅厅长孙其昌、吉海铁路总办李铭书、前十五师师长郭恩霖等熙洽的党羽，则纷纷赞同熙洽的主张。最终会议在熙洽的操纵下作出迎接日军入城的四项决定，并于当日16时许，将议案通知日本领事石射猪太郎。石射表示欣然接受。

晚17时20分，石射偕中方代表吉林交涉员办事处主任施履本等人赴火车站迎接日军。多门见到石射等人，才确信吉林城防务空虚，便于当晚18时30分率所部日军，在汉奸的陪同下耀武扬威地进入市区。进城后日军随即占领了电报局、电话局、车站、永衡官银钱号等要害部门，劫夺了银库大量的库银和军械厂的枪支弹药。同时，日军还快速解除了城内中国警察的武装，很快控制了整个城市。

多门二郎的临时司令部——名古屋旅馆，取自《吉林旧影》

在日军临时司令部名古屋旅馆，多门与熙洽进行了短暂的会谈。多门蛮横地叫嚣吉林城内外的中国军队必须全部缴械，撤销东北边防军吉林副司令长官公署和吉林省政府，组成吉林省伪政权，并宣布与日军合作脱离南京国民政府。多门责令熙洽在30分钟内考虑答复，随即离席而去。

日领事石射马上对熙洽表示：日本此次出兵，目的在于驱逐奉系军阀统治，另组政权与日本合作，旨在“共同开发满蒙”。熙洽马上“慨然”表示：“多门师团长的命令和指示是可以商量的”。随即，多门与熙洽重新会面，“握手言欢，畅述师生旧旧谊”（熙洽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时，多门是他的排长）。在侵略者和投降派欢声笑语的“双簧表演”中，中国的国家权益被彻底出卖了。

经过一系列紧锣密鼓的准备。9月26日，在日本关东军特务头子板垣征四郎的支持下，以熙洽为首的伪吉林省长官公署拼凑而成。9月28日，熙洽及其党羽沐猴而冠，大模大样地发表所谓“独立宣言”，宣布脱离南京政府和东北地方当局，做了东北地区降日的带头羊。

然而令投降派始料不及的是，在伪满成立后，熙洽、荣孟枚等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加之许多投降派自视再造清廷的复辟元勋，令日本侵略者十分猜忌，因而并没有施舍给投降派们渴望的重用和礼遇。甚至熙洽等人心心念念的皇帝，也无非是日本人掌擎中的傀儡罢了。毕竟日军进占东北绝非为东北人民谋福祉，而是图谋永远占领，使东北变成向日本侵略巨兽提供营养的殖民地。借日军力量使清廷复辟只是熙洽等人一厢情愿而已。

牺牲国家利益，以投降敌寇换得旧朝廷复辟，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更何况清王朝衰落覆灭，已证明它的腐败无可救药。民国虽然存在诸多问题，但总是要比皇朝更进步，更顺应时代潮流。遗憾的是那些“时代精英”，并未将所学用在为国家图振兴、为人民谋福祉上，反倒逆历史车轮，与虎谋皮，最终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遭后人鄙夷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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