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407

1407-1

更生示元日感怀之作，次韵和酬

贯槎月窟纪曾经，头白归来忍独醒（1）。把酒光阴交履舄，生春魂气满池亭（2）。乖龙掉海虚空震，疮雁啼霄断续听（3）。山鬼已传知一岁，女萝含睇昼冥冥（4）。

【笺注】

更生即康有为（详见1329《过康更生辛园寓庐》笺注），号更生。此年元日写有《乙卯元日与孺博、若海谈国事，兼寄乙老》一诗，后来给陈三立看，陈三立次韵和酬。显然写于元日之后。

此诗描写康有为白头归来仍精力充沛，关心国事，并回忆了相聚的欢乐，以及对袁世凯虐政的谴责，对康有为丧妾致以慰藉之情。

（1）“贯槎”二句：乘坐木筏到了月落之地，曾经加以记载，头发白了才归来，怎忍心独自清醒？

“贯槎”，犹“乘槎”，乘坐竹、木筏。传说天河与海通，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见有浮槎去来，不失期，遂立飞阁于查上，乘槎浮海而至天河，遇织女、牵牛。此人问此是何处，答曰：“君还至蜀郡访严君平则知之。”后至蜀，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正是此人到天河时。见晋张华博物志》卷十。

“月窟”，传说月的归宿处，泛指边远之地。唐李白《苏武》诗：“渴饮月窟水，饥餐天上雪。”此指康有为出游欧美各国。

“独醒”， 独自清醒。喻不同流俗。《楚辞·渔父》：“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诗的首联写康有为游历欧美诸国头白归来，仍热心呼唤民众。

（2）“把酒”二句：把酒相聚的时光，鞋子乱放，灵魂散发着春天的气息，充满了池塘亭阁。

“履舄”，古代单底鞋称履，复底鞋称舄，故以“履舄”泛称鞋。唐姚合《扬州春词》：“竹风轻履舄，花露腻衣裳。”“交履舄”，古人席地而坐,脱鞋入室,各种鞋杂乱地放在一起。语出《史记·滑稽列传》：“履舄交错,杯盘狼藉。”

“生春”，生起春天的气息，比喻精神旺盛而愉悦。宋葛胜仲《浣溪沙》其一：“欲教四角出车轮。金钗离立座生春。”

“魂气”，魂灵。《礼记·郊特牲》：“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

颔联描写了陈三立与康有为归国至上海，首次相见把酒言欢的情形。可参见1329《过康更生辛园寓庐》的描写。

（3）“乖龙”二句：孽龙在海中摇尾兴浪，天空震动，断断续续听见受伤的鸿雁空中哀鸣。

“乖龙”，传说中的孽龙。宋黄休复《茅亭客话》卷五：“世传乖龙者，苦于行雨，而多方窜匿，藏人身中，或在古木楹柱之内，及楼阁鸱甍中，须为雷神捕之。”此指袁世凯。

“掉海”，“掉尾弄海”之省，海中摇为兴浪。清钱谦益《乳山道士劝酒歌》：“君不见脩罗酿海作酒浆，规取日月为耳珰。手撼须弥尾掉海，擎云把日孰敢当。”

“虚空”，天空；空中。《晋书·天文志上》：“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虚空震”，此指天空震雷。参见上“乖龙”注。

“疮雁”，受伤的大雁。宋宋祁《江夏黄孝恭数遗新诗因以是答》：“惊弦已疮雁，涸辙欲穷鳞。”

颈联谴责袁世凯的胡作非为给百姓带来的苦难。

（4）“山鬼”二句：传来消息，已经知道山中女神似的人，逝去一年了，女萝为带，含情斜视，白昼身处在幽暗之中！

 “山鬼”，指《楚辞·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的“山鬼”，为山中女神。此处代指康有为去岁逝去的妾侍何栴理，参见1404《偕涛园过乙盦，晚归饮市楼》一诗笺注。

“女萝”， 植物名，即松萝。多附生在松树上，成丝状下垂。《诗·小雅·頍弁》：“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毛传：“女萝，菟丝，松萝也。

“含睇”，含情而视。睇，微微地斜视貌。《楚辞·九歌·山鬼》：“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王逸注：“睇，微眄貌也。言山鬼之状，体含妙容，美目盼然。”

“冥冥”，指幽暗的阴间。《汉书·外戚传上·孝武李夫人》：“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不新宫，不复故庭分。”

尾联借屈原的《九歌》中山鬼的形象，慰藉康有为丧妾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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