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贼(二十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偷心贼(二十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第1张

审视这世上的婚姻,“最爱自己的”和“自己最爱的”最终都可能输给“最恰巧的”,而这一切又往往被归结于命运或缘分。可我总觉得这种说辞是一种自我解嘲,如果那最恰巧的是你最厌恶的或者是最厌恶你的,恐怕姻缘也只是个笑话。若你说婚后才发现另一半是最让自己厌恶的,我不想给刚才的结论过多辩白,只想告诉你:婚后发现的厌恶或许不是对方,而是一直闪躲在你视线后的自己……

翠禧坐在门前的木凳子上,靠着身边的大柳树,呆呆地望着街道。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坐在外边晒太阳要比呆在阴冷的家里舒服些。临街的两间门房已经被改造成了杂货铺,孟记匾额在早春的风中油光锃亮。

这些日子,翠禧像老了十多岁,她时不时发呆,也不大爱说笑了,除非有客人来买东西,很少能见到她的笑脸。

那天,她听到庆林结婚的信息后,望着眼前这个心爱的男人,她竟然笑了,止不住地笑。但末了,笑声尚未停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装着假眼的那边也流出了泪。

“到头来,你到底是我哥了……”

“……”

翠禧从腋下掏出手帕,擦擦眼泪,“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一直不敢想,但是不想也躲不过不是……结婚好,和那个丫头结婚更好,她有文化,是无产阶级。……你都三十多了,到了娶了这么个媳妇,也算没白熬……”

“翠禧,你……我……”

不等庆林说下去,翠禧截住了庆林,“哥,你啥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有苦衷。我替你高兴,真的。我不能生养,不能给你儿孙满堂的日子。如果真嫁给你,我这辈子也会愧疚的。更何况,我做过窑姐儿,还瞎了一只眼睛,嫁给你只会让你在新社会不展扬!”

“翠禧!你说的这是什么啊?!”

“哥,你先听我说。我早也就琢磨了,这买卖我也不想做了,我认识庵上的觉慧师傅,你没成家,我会给你看着这买卖,成家了,买卖还给你新媳妇儿,我就去觉慧师傅那里出家……”

“翠禧!你少跟我说混话!”庆林眼中也湿润了。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放到翠禧手里:“这是我存的所有细软,都交给你了。”

“你可别再买我高兴了!我不要你的东西!”翠禧奋力从庆林的手中抽出手,扬手把小包袱甩到炕上,金条、金戒指、耳环,还有几块银元哗啦一下从包袱里散落在炕席上。

庆林苦笑了一下,拉翠禧坐在炕沿上:“妹子,你刚才说的话比刀子割我还让我难受。可我不会改主意,对,我一定要和崔结婚,看不是因为你没她好,更不是因为你是不是无产阶级。

“你听我说完,我这辈子散漫惯了,还任性,一辈子可能都需要管教。这几年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习惯了你的吆喝,我的心离不开你。但是,我的人必须离开你,这对你对我都没有坏处。”说到这里,庆林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翠禧却分外冷静,她凝神注视着庆林,那眼神异常犀利,仿佛要穿透庆林的心,体察他每一句话是不是由衷而发。

“究竟是咋回事,我也不想说,总之是很糟糕。我一点儿都不怀疑到了大难时,你能和我一起同生共死,但你遭了那么多罪,我也九死一生,图啥?不就是好好活下去么!我们必须好好活下去,可我只有不和你结婚,我们才能好好活下去!”

“胡说!如果没了你,我一个人活着还有啥意思?我拼命地想变成个买卖人,就是想有朝一日和你在一起……”翠禧没有说完,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霍地从炕沿上蹦起来,蹲到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

庆林走过去,要把她扶起来,可瘦弱的翠禧竟那般沉重,几次都没把她拉开。

“别这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那些细软我都留给你。我不瞒你,这些都是当年我二哥看病时魏司令让带的,光复后,我把这些钱起出来带回了丰满,除了给你做买卖和买房子外,就剩这些了。我留着没啥用,想来想去,还是都给你吧,也许……”

翠禧突然止住了哭声,猛地仰起头:“哥,你说实话,这世上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庆林愣了一下,又一股泪水涌出眼眶。他边擦眼睛边点点头。

翠禧猛地窜起来,一下子把庆林推倒在炕上。边哭边使劲扒庆林的衣服和裤子:“哥,我不拦你和别的骚女人结婚,我不拦你!今天你出了我的屋,再进来,你就真的是我哥了。我不想你日后对不住自己的媳妇,但今天下午,你必须是我的……”

街上不时有人走过,他们也有人回头望望这个呆呆的女人。翠禧在柳树下并非真的发呆,柳枝的影子不时在她脸上划过。她在思忖,未来该怎么生活。她已经30多岁了,已过了最好的嫁人年龄,没了庆林,她突然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那么的孤独和渺小。

自打庆林走后,翠禧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轻慢她,无论是顾客,还是伙计,甚至觉得连董海库,和自己说话时的脾气都有点像解放前了。

终于有一天,她莫名其妙地和董海库大吵了一通,结果董海库一生气算账走人回舒兰老家了(多年后,在神州大地最缺粮食的那三年,董海库竟然每年秋后都偷偷给翠禧送一些粮食,董海库家里人到市里看病、采买,也常借住在翠禧家里。两个人捐弃前嫌,如同亲姐弟一般)。院子里只有她和郝山河住着,郝山河虽然勤快,但不大爱吱声。不似董海库成天大大咧咧,爱说爱笑。

庆林结婚那天翠禧托郝德久送去了一些布料,她托病没去。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一整天。过了几天,庆林和海岚来到翠禧这里。

翠禧看出是海岚强行让庆林带她来的,说是得认认亲。翠禧跟打了鸡血一样,满面春风,她用最快的速度梳妆打扮一番,然后让郝山河去买来酒肉,自己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她不能在任何一个细节上输给崔海岚,她要通过比较让庆林看出自己要比崔海岚更适合做媳妇——尽管她知道这么做并不能挽回什么,但她绝不能在今天输给那姓崔的!

海岚惊讶地看着这个瞎眼女人如同变魔术般地把全新的自己和精细的食物摆在了她面前。她并不清楚庆林和翠禧的真正关系,但她的世界观里,大龄表哥和未婚的大龄表妹来往总是让人生疑的。她要让所有的对手都知道,孟庆林是她丈夫,丈夫爱的是自己。

饭桌上,翠禧的谈吐竟然不俗起来。这让听惯了她说脏话的庆林、山河惊恐不已。翠禧更像一个知书达理的旧式大太太,撇着京腔,谈笑风生。可翠禧心里却终于没有忍住,脸上的笑容没有耽误心里不停地在咒骂:“死丫头,你不是抢走了我的男人,是我宰相肚里好撑船,把男人让给你了!”所以她夸张地处处显得宽宏,事事透着大量,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最优美的状态——在她心里始终不愿意承认现在失掉庆林,是自己输了。

庆林很尴尬,他生怕面前这俩女人谁的情绪突然失控,闹得自己不可开交。还好,宴会结束后,翠禧拉着海岚的手,嘘寒问暖,嘱咐她务必照顾好自己的大哥,自己没啥亲人,两家今后要常走动。末了,又非得给海岚带上一个小金戒指做见面礼。

在回丰满的路上,庆林问海岚觉得翠禧怎么样?海岚边用力褪下戒指,边撇着嘴说:“以为我这个革命女性不识货、没见过世面!塞给我这个小小的戒指偏偏要领大人情。”说完,却用手帕把戒指包了,揣到衣服的内兜里。“她的菜做得还算马马虎虎,但味道太咸了,简直是要齁死我呀。”

听到海岚这么说,庆林不自觉地替翠禧辩解:“东北人口重,吃东西偏咸。”

“所以我说菜是咸了的呀,你今后做菜,万不可弄得和她那般咸才好。”

庆林夫妇没有看到翠禧笑容满面地把他们送走后,一转身回院子就失声痛哭了。她哭得那样伤悲,那样伤悲……

恍然间,翠禧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上海路上经过,她猛然坐直了身子。在斑驳的烟柳那边,翠云提着一个篮子自西向东走,身后跟着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两个人边走边说笑,走得很慢,仿佛很熟的样子。

不看这男人则已,一看这个男人,翠禧情不自禁地脊梁骨冒起凉气。这个男人身穿崭新、整齐的灰色干部服,带着灰色的帽子。虽然离得有点远,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翠禧凭借多年的江湖历练,一下子认出了这个男人。对!一定是他!

转载请注明“吉林乌拉永昌源作品”

如果喜欢,请把文章转发给更多朋友!

DABAN RP主题是一个优秀的主题,极致后台体验,无插件,集成会员系统
白度搜_经验知识百科全书 » 偷心贼(二十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0条评论

发表评论

提供最优质的资源集合

立即查看 了解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