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泡儿(八)——放出来了

大泡儿(八)——放出来了,第1张

儿被释放了,只有他一个被放了出来。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所有涉及烟馆的罪名都被栽给五老哏了。五老哏被发配到遥远的桦川县,后来的结局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知道他在老家的妻子很快就带着女儿改嫁了。

跟做了一场梦一样,大泡儿愣愣地走在街上,穿过熙熙攘攘的圈楼南门大街,拐过新亚池胡同,远处的夕阳照在他的身上,泛着枯草般地光亮。他似乎若有所思,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所以用魂不守舍形容或许更为贴切。以至于搓澡的杨子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反应过来。

刚刚,汇仙堂齐掌柜的终于冷下脸,以吃里扒外的由头辞了大泡儿,大泡儿也认账。对于齐掌柜的,他甚至有些惭愧,毕竟自己老早就该被辞退。人家拖延到今天才说,不管是给谁的面子,但是直到今天辞退自己也没追究铺保花押,只是把自己扫地出门,总是没让自己吃亏。

杨德子招呼自己干啥?大泡儿虽然与杨德子同为下九流,但他很瞧不上这个山东穷棒子,总觉得自己是有手艺的,而杨德子是光腚卖力气的。俩人同住在东关阜昌胡同,自己住的是独门独院,而杨德子一大家子住在老宋太太的南炕头。自己有积蓄,杨德子总借钱;自己月月都能吃肉,杨德子家过年才能吃顿饺子……

大泡儿做梦也没想到杨德子会请自己到澡堂子洗洗霉气,再喝两钟压压惊。搜肠刮肚地寻思,也没闹明白自己怎么和这个瘦弱的汉子攀上交情。

大泡儿去过新亚池浴池,但绝没超过3次。对于大多数吉林人来说,这个浴池乃是龙蛇杂聚的所在,官面上的、街面上的,都得是有头有脸的人才会到浴池洗澡。

九一八事变后,这里更成了日本军警宪特和侨民常光顾的地方,特别是这家浴池还接待不少日本女客来洗澡。虽然老少爷们儿打心里冲动着想去看洋景,可胆小怕事的吉林人看看到处飘荡的膏药旗,吧嗒吧嗒嘴儿,多数还是不敢去找不自在。

杨德子连拉带扯,把大泡儿拽进了新亚池浴池。正值伏天,可能是因为多数人在家就可以冲凉,这时间,浴池里的人并不多。

大泡儿很快就洗完了,腰里围着大浴巾,在杨德子的引导下来到一间夕照日的休息室。屋当间摆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四个小碟、两瓶酒和一大盘子西瓜。那西瓜显然是冰镇的,在暖洋洋的夕阳照射下,升腾着淡淡地白色雾气。

屋子里还有四人,一个躺在竹床上养神,另三个正在边抽烟边说笑。看大泡儿进来,三个人都起身打招呼。屋里这几个人大泡儿认得仨,躺着的那个是新亚池看场面的“闪电手”佟胜奎,坐着的眉飞色舞的那个是人贩子高八癞高富江,另一个嬉皮笑脸的假正经是朝阳街鲜族人开的春元堂药局的管事经理表承永,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的大泡儿就不认得了。

杨德子赶忙上前引荐:“其他人你都不该眼生,单单这位刘金川刘先生,是奎哥的亲戚,相请不如偶遇,刘先生正好到城里采办货物,赶巧儿大家一起喝两口给你压惊。”

几杯酒下肚,大泡儿才弄明白杨德子今天“盛情”。这盛情源自过年时借给杨德子媳妇钱的事儿,估计是自己喝多了,没在意,都给忘掉了。可那几块钱却救了杨德子唯一的儿子小铁牛儿的命。

杨德子下午听高八癞说大泡儿被放出来了,忙向浴客表承永经理借了几块钱,跑出去置办酒菜迎来大泡儿,以报答大泡儿的恩德。表经理和高八癞立刻决定留下来蹭顿酒喝。而与表经理同来的五经路金川医院金圣必院长则借口医院有事,尽管表经理和高八癞一再挽留,还是离开了浴池。

饭桌上,只有杨德子不停地让酒说笑,其他几个人也寒暄,但似乎都有一些保留,没有敞开怀和大泡儿聊天。大泡儿也没在意,只是低着头连吃带喝。

刘金川知道大泡儿的职业后沉吟了好久:“哎,这打仗的年月,王道乐土建设得也费劲啊,交出荷粮的数目越来越大不说,乡下屯里都嚷嚷着要归屯并户(永昌源注:伪满时为了加强对农村的管理,强化对抗联的封锁,将分散的村屯集中成一个大的居民点的政策。),无论地里种啥,都得按日本人的要求不说,这么一来,出趟门都不容易,今后想置办点山货儿进城也难了。”

听刘金川这么说,连牛哄哄的表经理都面带惋惜点头认同。佟胜奎见大泡儿不以为然,就有些不高兴:“大泡儿,你还别不拿日本人这个新点子当回事,我可听洗澡的人说了,这归屯并户可了不得,连着种大烟都受影响。”

大泡儿一愣,抬头看着佟胜奎。

“今后不仅城里卖大烟要有证照手续,乡下种大烟也要办理,由烟务股统一买卖,不再允许私自贩卖了。私自贩卖,会被经济警察抓起来蹲大狱的。”

大泡儿摇摇头:“咱在城里卖大烟,和屯里没啥瓜葛。”说完苦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吃。

佟胜奎就有些激动了:“这日本人办事和旧中华国那时候是不一样,日本人讲规矩!就当这次,大泡儿你要开板儿就办了烟馆执照,正常买卖大烟,你至于有今天吗?”

大泡儿把筷子放下了,虽然知道自己舞扎不过佟胜奎,他却烦躁得有一种给他两巴掌的冲动。杨德子和高八癞看明白了,赶忙打圆场,把话头岔开。

可佟胜奎却接着对大伙儿说:“我说的不对吗?如果是大泡儿自己办了执照,白纸黑字写着自己的名字,那再怎么查,烟馆也变不成旁人的!”

杨德子和高八癞连忙制止佟胜奎不要说下去。可佟胜奎还是嚷嚷个不停:“……胳膊扭不过大腿,人家烟馆现在照常营业,我说了又能咋地?你能把人家咋样?!”

听到这儿,表经理起身说要去趟茅楼,高八癞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嗦,杨德子也低头直搓手。大泡儿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倒桌子上,起身就往外走:“我找他去!”……

杨德子眼看着拦不住,只得让大泡儿穿上衣服:“你身上那套,我给你洗了,还没干,这套也是你的,我洗过了。”

大泡儿很惊讶自己在杨德子这里还有身衣服。杨德子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前儿个你被抓,百里香就跑到阜昌胡同收拾你的东西去了,赶巧我老婆看到了,听说你吃了官司,怕百里香把东西都拐跑了,硬把你几件衣服留下了。”

“百里香那个骚B呢?!”

杨德子摇摇头:“不知道,我老婆说她收拾了几个大包袱,出门叫了洋车就走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天边还有些许微亮,晴朗了一整天的天空竟然又多了许多云彩。深蓝色的天空、暗红色的云彩映衬着犬牙参差的房屋暗影,使得世界多了些许神秘感。

今天,四经路上很安静,蓊蓊郁郁的大榆树掩映着烟馆虚掩着的大门,那门里黑乎乎,没有灯光,显得有些诡异。

大泡儿借着酒劲儿,趟过一滩水迹,冲到大门前,一脚踹开院门,跳了进去。只吓得院子里哎呦一声,一个女人惊声尖叫起来。

借着昏暗的天光,院子里靠东厢房门口,隐约看到关大姑娘正把洗干净的衣服朝檐廊间扯起的绳子上搭晾,她显然没防备有人跳进来,着实吓了一跳。

大泡儿冲到她跟前,大声的吼叫:“老蔫吧呢?老蔫吧在哪里?”

看清了眼前站的是大泡儿,关大姑娘浑身一颤,她嗫嚅着:“是老东家啊,那什么……掌柜的不在啊……”

掌柜的?听闻这个称呼,大泡儿火冒三丈:“老蔫吧算哪门子掌柜的!”随即,大泡儿发疯似的冲向正房,怒吼着逐间屋子寻找老蔫吧。关大姑娘则哭丧着脸,不知所措地紧跟在大泡儿身后。

找了一大圈,老蔫吧果然没有在,大泡儿酒劲也上来了。他双手拄着膝盖,低头大口地喘气。关大姑娘忙扶他坐在正房的清水石台阶上,进屋端来一碗茶水:“我都说了,他不在,你偏不信……”

说到“不信”二字,关大姑娘不往下说了。大泡儿歪头瞄了她一眼:“你,也配是个在旗的娘们儿!满嘴跑舌头,说谎话糊弄人!”

“这不关我的事!”听见大泡儿批评自己的人品,关大姑娘有些急了:“虽说你们叫我大姑娘,但我也是个被退回门的寡妇!老爷们儿勾心斗角讨生活,我能参合啥?不就是混碗饭吃吗?也是老关家人不长进,换上头两年,我也不至于在这烟馆当下人!”

关大姑娘边说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大泡儿也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自己在烟馆这些日子,关家人对他还是非常尊敬的,而且关大姑娘的确就是个佣工,坑害自己应该没有她的份儿。于是就不再斥责,反而安慰起关大姑娘。

听到大泡儿安慰自己,关大姑娘哭得更伤心了。为啥她更伤心了,她是惭愧了。总觉得大泡儿这个东家是很仁义的,对自己,对关家人,不但没有架子,甚至还很尊敬:“东家啊,我阿玛都说,你们凭本事吃饭的人都太实诚儿,没有那些球子心眼儿多!您人也厚道,我阿玛这些日子常念叨你请他吃东西,说自己知道那么多事儿不告诉你,是作损呢……”

大泡儿听到关大姑娘话里有话,忙让她说说哪些球子心眼多。

关大姑娘止住悲声,斜靠在檐廊围栏上:“烟馆里所有的人都看清楚的套路,就瞒着你!整个浪儿这里最不是东西的就是那个百里香,很多事情都是她穿针引线……”

关大姑娘于是对大泡儿讲起了她所谓大家都看清了的套路,大泡儿不停则已,一听关大姑娘的叙述,不禁怒发冲冠!

若知关大姑娘对大泡儿都讲了些啥,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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