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401

1401-1

为乙盦题汤贞愍画松

斐然儒将风，朋酒播诗窟（1）。奇怀孕艺事，工夫成画癖（2）。兴到扫苍松，兹幅愈突兀（3）。阴蔽牛犬卧，根护蛟蛇蛰（4）。铁干乌铜皮，惨澹回霰雪（5）。魂气与俱蟠，生平初不隔（6）。去今六十年，谁谓公已没（7）。乙盦缄烦冤，灵光泣手迹（8）。运尽国无人，何物系一发（9）。张壁生涛声，对语鬼神出（10）。

【笺注】

此诗当是陈三立自金陵散原别墅返回上海后，为乙盦（即沈曾植，详见0445《近阅邸钞易顺鼎授右江兵备道，冯煦授四川按察使，沈曾植授广信知府，皆平生雅故，而当世之文人也，诗以纪之》笺注）题其所藏汤贞愍所画苍松画卷。汤贞愍公，即汤贻汾(1778-1853)，字若仪，号雨生、琴隐道人，晚号粥翁，武进(今江苏常州)人。其祖、父在凤山林爽文之乱时殉难，汤贻汾得旨世袭云骑尉，后官至乐清副将。晚年寓居南京，筑琴隐园。咸丰三年（1853）太平天国攻破金陵时，赋绝命四十言，投池以殉，谥忠愍。其人精骑射，娴韬略，能音律，且通天文、地理及百家之学。工诗文书。著有《琴隐园诗词集》《画筌析览》等。

此诗通过赞扬唐贞愍的画，来表彰唐贞愍的精神及在当世的意义。

（1）“斐然”二句：文采斐然，有儒将之风，朋友文酒之会的诗窟，传播一时。

“诗窟”，陈三立自注：“公金陵居宅名诗窟。”

（2）“奇怀”二句：奇异的胸怀孕育着画艺，耗费工夫成就了绘画的癖好。

 “工夫”，指化费时间和精力后所获得的某方面的造诣本领。唐韩偓《商山道中》诗：“却忆往年看粉本，始知名画有工夫。”

（3）“兴到”二句：兴致来了，画笔扫出了苍松，这个画幅的苍松更加高耸！

“突兀”，高耸貌。唐卢照邻《〈南阳公集〉序》：“逶迤绰约，如玉女之千娇；突兀峥嵘，似灵龟之孤朴。”

（4）“阴蔽”二句：树荫遮蔽着牛与狗在躺卧，树根如有蛟龙蛰伏保护。

（5）“铁干”二句：树干如铁坚挺，树皮色如赤铜，尽心地挡回了雪花。

“乌铜”，赤铜。宋陈师道《和谢公定观秘阁文与可枯木》：“朽老莫使年，石心乌铜皮。”

“惨澹”，谓尽心思虑。唐杜甫《送从弟亚赴河西判官》诗：“踊跃常人情，惨澹苦士志。”

诗的前十句，主要描写唐贞愍所画苍松的坚挺高耸的形象。

（6）“魂气”二句：灵魂和这苍松蟠结在一起，一生本就没有分开！

 “魂气”，魂灵。《礼记·郊特牲》：“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

（7）“去今”二句：距今已是六十年了，谁说汤公已经死去！

“六十年”，指1853年至1914年，相距六十年。

从第十一句“魂气与俱蟠”到第十四句“谁谓公已没”，认为从此画凝聚了唐贞愍的精神，是其一生的写照。

（8）“乙盦”二句：乙盦心藏烦躁愤懑，为这手迹的神异光辉而流泪。

“烦冤”，烦躁愤懑。《楚辞·九章·思美人》：“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王逸注：“忠谋盘纡，气盈胸也。” “缄烦冤”，心藏烦冤。

“灵光”，神异的光辉。明屠隆《綵毫记·仙官列奏》：“灵光现真人，形气参幻化。”

（9）“运尽”二句：国无人才，国运终了，什么东西关系着国运如一发千钧？

“运尽”，国运终了。宋苏轼《游灵隐寺，得来诗，复用前韵》：“君不见，钱塘湖，钱王壮观今已无。屋堆黄金斗量珠，运尽不劳折简呼。”

“一发”，“一发千钧”之省，语本《汉书·枚乘传》：“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县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谓一根头发上系着千钧的重量。

（10）“张壁”二句：挂在墙壁上，有松涛声发出，相互对话，他的身形与精神都显现出来了！

“涛声”，此指松涛声。明高启《偃松行》：“涛声时吼若鼾息，野老惊起山僧疑。”

“鬼神”，指形体与精灵。《礼记·礼运》：“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孔颖达疏：“鬼谓形体，神谓精灵。《祭义》云： 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必形体精灵相会，然后物生。”

诗的后六句，着重阐发汤贞愍的精神对于当世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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