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熟了| 喀什噶尔日记

每天早上，我就去艾山江那边吃薄皮包子。我的故事像刚端上来的包子一样新鲜。

一

星空房

前几年在喀什老城青年旅社，朋友在即将离开时跑到奇尼瓦克宾馆住，说要体验一下那里的“星空房”。

我从不觉得星空有什么特殊。小时候因犯错不敢回家，我会仰望浩瀚无垠的星空，也会有不知如何钻被窝的惆怅，和明天又将暴热的担忧。至于冬天，更不会过久仰望星空，毕竟在雪地里蹲得久了，不但腿会麻，屁股也会冻得受不了。

如今，城市已经看不到星星，跑出城市5公里还是看不到，跑50公里却又到了另一个城市，更看不到。

但在喀什不会。在旅居喀什老城的这段日子，只要是晴天，我都会抱着被子到房顶天台去睡觉。那里一个花盆围着的大炕铺着地毯，几百平方内找不到几个蚊子，晚上清风漂浮，头顶射灯摇曳，远处的观景塔五颜六色。

前几天中印边境局势紧张，后半夜夜空中歼敌机群轰鸣而过，动静之大让空气颤抖。我睁眼想数一下，但夜空缥缈虚无，不小心和漫天星斗打了个照面。

人到中年，看到星空，会和小时候感觉不同吧？

并没有。翻了个身，我又睡过去了。

二

毕业生

每天早上，我就去艾山江那边吃薄皮包子。刚工作时我去准葛尔自由市场，一次可以吃20个包子，现在我每次只吃三个，再加一份拌面。

有人看戏，有人看角，只有真正的观众才会选外面阴凉下的桌子。当地人是看阔纳街头茫然表情的外地游客，这些风景，包包子的艾山江看了几十年了。

我坐这里，看到一小活波可爱的娃娃。今天节目是放学的孩子一人提着一个吊兰，因为快要放假，孩子们把花拿回家去养，开学再拿回来。

我不得不把位置让给一帮边吃边谈工作的干部，转移到独自一人吃饭的内陆游客桌上。

中年游客来自广东，他说今年疫情原因，广东的工厂要么是停摆，要么就是忙死。他的厂属于前者，所有有空出来玩耍。

他说他上完初中就到处跑着做生意，每个地方都呆几年，结果现在口音带好几个地方的口音。在80年代，广东那边都看的是香港电视节目，也没有学好普通话。

跑了半辈子生意的广东大哥，见过的世界很大，但是自己的故事却显得平淡无奇。但是在喀什，很多人没有去过乌鲁木齐，但是每个人都有一堆故事。

吃完往旅馆走，看到喀什老城唯一点都没变的、恰萨96号的蔬菜店老板买买提，依然和十一年前一样坐在店前打盹、卖菜。

但是他的店铺两边，已经有了2拨人在忙碌。一边是在清理场地，拉运废料，一边是在测量切割，工作背心上写着“场景复原“。

旁边的三个年轻人看着我拍照。这时候我想起我昨天的拍摄计划，就问他们，让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吧？

佧米力、古力扎尔、阿依努尔三个人是一个班，刚从和田师专小学教育毕业，今天来喀什人事局报道，打算十点半去新疆智慧呼叫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面试，但是今天是周一，到处都在升国旗，他们在车站等了半小时，结果面试的事给耽搁了，正好好久没有和喀什的朋友见面，正好一起走走逛逛，不面试也可以，以后考特岗和公务员。

相比广东大哥和这3个毕业生，作为在新疆在兵团长大的我们，在80年代的只能从收音机里听听外面改革开放的声音。那时连队兵团子弟大多的选择是和父辈一样去“插队“，到更新更远的连队去务农，家里承包了土地，也大多以赔本告终，第二年依然是要劳作，只是在账本上又加了一笔债。兵团内部厂矿事业单位的子弟，大多也是去争少得可怜的工作机会。到了90年代，同龄人点灯熬夜“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没有委培培、没有定向，只有可怜巴巴的一些院校。这个在中国只有新疆存在兵团系统，父辈大多数是参加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老兵，有些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兵团子弟从小穿着和父辈一样的绿军装，长期以来却是前途迷茫。

第二次、第三次新疆工作会议之后，新疆兵团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城镇化拨款到位，囤兵田等一系列的政策，让兵团面貌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又一轮屯垦戍边的志愿，正在新的一代支边人身上激发出来。

三

包子熟了

喀什是一个非常包容的地方，但另一方面，举止再出众的人，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也很难。但是这个围着艾德莱斯围巾、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成功地做到了！

那天去吃包子，看他在和好几个老头说笑。 独特的举止引起我的注意，但画风太甜美我不敢看，我只能拿出照相机拍一张。

没想到，小伙子直接用英语和我问好，说这几个老头真有意思，就是不愿意不承认自己老了，哈哈！我已经看出来你想拍我，那就拍吧！

在镜头前他表演逼真，活像一个美女，要不是发达的咀嚼肌和胡茬。他太能交际了，路过的环卫女工他也要送包子。喀什女性不敢和生人交际，喀什男人不会主动交际，这个乌鲁木齐小伙儿全占了。

我说你肯定是演员吧！他说是的，下午六点还要去演戏。

旁边的大婶说：“赶紧吃吧，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果然，凉下来的薄皮包子的肉丁丁在舌头上有了凝滞的感觉，口感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