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变得越来越瘦了丨2016年的诗

【按】从2016年近百首诗中最终抢救了这25首，仍未摆脱口语、和青春期写作的影响，彼时30岁，已经不是一个阳光大男孩了，但写的很随意，也很埋汰。这些成为鸡肋的东西，近些年来反复纠缠着我，比如要写一首新作时，会偶然想起自己曾经写过。对于写作，常恨自己不够绝情。反观现在，不知道是进步了，还是故弄玄虚。或许，都只是一个过程吧。

送父亲

父亲站在风口 
我给他一支烟 
他自己点上 
回乡的车还有十几分钟才来 
他让我先走 
我上车 
他敲打我的玻璃窗 
嘱咐我少喝点酒 
我点头示意 
他又站回原点 
我按下汽车启动键

发动机的声响
撞得我心疼
我从倒后镜中看到 
夹着冰雪的风 
揪起了他的头发

20160123

一种声音

在这潮湿而又寂静的夜
我忽然听到一种声音
与汽车的鸣笛声大不相同
更像是谁的呐喊
叫人恐惧和寒颤
恨不能有一双普化的手
度一切苦
所有遗憾都不值一提
所有的伤痛都在积攒
等某一刻爆发
这声音却像一把刀
割断我所有的牵挂
“没什么大不了”
我如是想，越想越罪恶
我必须承认我的虚妄
繁华皆如梦幻
越热闹反而越孤独
贪念总是报以悲伤
恨不得冲破枷锁
但那声音还在持续
时如轻歌，时如诵经
我终于明白
认识自己就在某一瞬间
诸如我曾看见孩子的双眼
一尘不染
却能折射出我的罪恶
我情愿躺在床上
什么都不用想
可即便是在梦中
那声音依旧清晰
而此时我已经不是我
只剩下一只耳朵

2016 01

我的经书

我是鬼，色鬼
我是狼，色狼
我是魔，色魔
我是我，无我
我是无名，无色声香
我是罪孽，被困在阿鼻地狱
我是经书，一本无字天书
我是刀，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是莲，在泥潭底下抬头仰望

我有相，色相
我有色相，色即是空
我有梦想，梦幻虚空如泡影
我有菩提心，被人们渐渐的遗忘
我有众生相，生生世世穿越在轮回之间
我有寿者相，只在临死前存有一丝悔念
我有菩萨相，愿化作一缕青烟摇摇直上
我有佛缘，先超度了自己
我有因果报应，只静静的发生在别人身上

2016 0301

梦境

在喝完第三杯酒后

眼前不断闪现我曾做过的梦

诸如梦到家乡的小河干涸

又或荒废的池塘变回从前

我的母亲总是爱跟我说

关于家乡的鸡毛蒜皮

但我已分不清现在的生活

是我年少时的梦境

或者是年少时的生活

变成我现在的梦境

20160324

白色裙子

她穿着白色裙子

静静地站在路边

撑开一把蓝色雨伞

低头看着绿草

好像在等着谁

晨光熹微

一阵清风吹过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似曾相识

我轻轻闭上眼睛

才想起那年夏天

我站在合欢树下

风轻抚我的脸颊

帮我抹去额头上汗水

我盯着她来的方向

等她骑车单车经过

她等的人来了

挽着他的胳膊走了

他们边走边说边笑

我却像傻子一样

停靠在路边

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

想起那年的六月

2016 08.18.

修身记

时间到了
警钟一响
所有不安的思绪
都在溃逃
贪念彻底崩溃
信仰开始动摇
躺在淫欲中的良知
被忽然警醒
世俗的眼光
如洪水泛滥
淹没一个又一个
放纵的城池
愚昧的细胞逐渐枯死
最后一个杂念
也跟着阵亡
都动起来吧——
让我的浑身上下
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让我千疮百孔
直至腐朽
让我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连苍蝇都不敢靠近
让边挣扎边沉沦
生不如死
让我死
让我飞出体外
直视冰冷的尸骨
没有人来
只有我的母亲
为我盖上一层
薄薄的白纱账

2016 09 21

种月亮

“将月亮种在心里，

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我手持佛珠，虚心问菩萨。

菩萨道：往生极乐，在极乐世界
月亮仍旧是月亮，而宽恕却是一枚种子。

种下即得光辉，种下即得佛缘
心中善念，心中自有无限荣耀

放下所有的怨恨，忘记曾经的苦难
春风一抹，香气扑鼻

梦醒也不会慌乱，这岂不是

一个美丽的世界

我闭眼倾听，月亮便从江面升起
清风拂面，心无旁骛，岁过无痕。

睁眼时，这分明是一个惬意的夜晚
我将月光悄悄收入掌中，载入梦中

2016 0908

回忆说

回忆变得越来越瘦了，

瘦成一条线，

割断我现在的生活
“那边的池子有点凉！”她说
好比回忆是一坛冰冷老窖
把人熏得心里发慌

这感觉就像一瓶被打翻的劣质香水
让人呼吸急促

心跳加速
回忆在密室之中

黑乎乎的、混沌的一片

那些悲喜交织
那些痛苦在挣扎

如魔兽快要冲破牢笼

如洪水决堤
冲破了一道又一道防线
那些酸的甜的往事

如芸芸众生都在浑浊的泥潭中搅拌
回忆有毒，那毒还会上瘾
直叫人恋恋不舍

“回忆可以，但不能复制。”

她这么一说
我才安心睡下

只把回忆当做无数梦境的其中一个

2016.0928

触摸阳光

将手伸得再长一点

最好是伸到窗外

如此，就能触摸到阳光
阳光多好，特别是这秋高气爽
还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有影子的人就会感到不孤独

她一手托着腮帮，盯着窗外

一手轻捋头发

假设窗外没有高楼、汽车和噪音

假如窗外都是落叶枯黄
还有几只野鸭在水面追逐

她的影子就会飞出身体

漫步于湖光山色之中

如飞进一幅山水画中
所谓远方不过是回到家乡

听风声——风中飘着酒香

她要躺下躺在枯草堆积的半山坡

如此才能被阳光包围

她大口的呼吸贪婪而又静谧

我爱秋天，我爱秋天，我爱秋天

——她连三遍
而后微风替我轻抚

她微笑的脸庞

2016.09.20 

纪念册

我恼于找不到
一个合适的词
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当她说“白驹过隙”
仿佛就有段时间
从我记忆中消失
诸如在一张合影中
找不到当时的自己
这体会类似于
一种“错过”
但并非是“失去”
就像在找一个久违的朋友
在没找到之前
所有的猜测
显然要比真实的相遇更美
那么当我开始
回忆这种心情时
此时的感悟显然是
在这种心情之上

2016 1208

落叶的速度

要是水再清些，天再蓝些

时间过得再慢些

要是风的温度再上升10摄氏度

大雁的速度比不上落叶的速度

要是稻谷还没发黄，柿子还没红

螃蟹还没有从水中爬出来

要是十月的雨都下在明年春天

十一月的初雪推迟到圣诞节

要是我能树倒下之前就能数出年轮

要是我能在一次悲伤之前停止思考

要不是我看了一眼空旷的原野

我还不知道又到了回家的季节

20161126

我去了天涯海角

天涯就在前面，不过一块冰冷的石头
海角也在前面，也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我们情愿走在沙滩上，海水拍打着脚丫
孩子惊喜的发现，另一块完整的贝壳

便在此时，飞机飞过我们头顶的天空
留下一条长长的线索，连着我们过去的生活

我们好在没那么地快变老，老无所依
正如此刻，我们看到了天涯海角

天涯就在前面，不用刻意牵手说爱情
海角也在前面，但我们必须回去了

20161108 

发布会

仪式感、质感、动感

存在感、性感、骨感

古典派、抽象派、洛可可派

婉约派，豪放派、还有自由派

大 V 、网红、偶像

粉丝、 P 民还有路人

又白、又软、又暖

轻点、慢点、疼！

烟绕指头，云层坠下，水断流

现实颠覆幻想，梦倒过来做

无情的过客闯进我的生活

被强暴后的意犹未尽

高潮还差那么一戳

抱我，我冷！

20161226

风知道

风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像大海可以包容

每条任性的小鱼

风知道我的性格

无益于改变

我现在的生活

风知道我的每一句话

都留在沙滩上的脚印中

被浪带回海中

风知道只有我

仍是那一年的我

从你眼睛里走出来的我

2016 1108

率性而活

很多伪装出来的表情

会让我们感叹于

表演艺术的伟大

但这抵不上

相视一刻，微微一笑

笑，由心而发并自然消去

陌生一点也没关系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

坐在圆桌的一角

寻找一个彼此

都能回答上来的问题

2016.11.16

转弯

水泥路在村前转了个弯

小河也转了个弯

星空在我家屋顶转了个弯

萤火虫也转了弯

你说的那句话到了你的嘴边转了弯

笑也转了个弯

美梦到了最深处转了弯

现实也转了个弯

父亲使出的洪荒之力转了个弯

水稻田也转了个弯

天在转，地在转，人在转

为何我总是站在原地转不了弯？

2016.11.16

进化论

我们看到的大海

比海更大

但大不过人的好奇心

形同他问苹果为什么落地？

我们听到的历史

比历史更悲壮

好在总有一个幸存者

用他的方式记录现实

我们能想到的未来

比未来本身更飘渺

自他用正负两极擦出火花

文明终有一天彻底消失

我们追忆的星空

远不止星星和月亮

未知的生物在别处

奏响生命的狂欢曲

而那天偶然间抬头看天的他

注定是一个孤独的思想者

2016.1201

灰色轨迹

空旷的街上

泥人和一片雪花不期而遇

麻雀也来凑个热闹

风拉着雪花想跑

泥人睁大眼睛

这时，来了一只流浪狗

它坐在泥人面前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是泥巴做的

它对着叫了几声

2016.1205

生命的绿

烟戒了，心里空落落的

岳父呆坐在门口

孩子的哭声

像树上的麻雀在叫

这个下午，阳光明媚

绿萝又长出了新的叶子

总有一片叶子，就算腊月

也要保持她的绿色

雪如岳父的头发

寒风中稍显凌乱

2016.12.05

赵风华

南国的燕子，北国的绒花

深秋的傍晚，雪下在撒哈拉

风筝断了线，野草发了芽

叫一声姑娘，姑娘在哪？

山谷的蔷薇，天边的晚霞

夏日的风，吹到了香格里拉

只道是个梦，无所谓真假

喊一声赵兄啊，莫叫风

吹乱了你的头发。

2016.12.14

愿做一只鱼

我和水的不解之缘

源自梦中不断流淌的小河

后来我总渴望我的房子

仍然建在一潭清水之旁

傍晚架着我的独木舟

开启我的捕鱼生涯

用记忆、疼痛和梦想

搭建出我的多维生活

用它的残缺来续写

我还没做完的梦

荒诞的感觉就不复存在

父亲揪住的我耳朵

童年离家出走

青春渐行渐远

在广褒的田野

我是一只迷失的小鱼

2016.12.25 

石头记  

如何将一块石头

和一潭清水

同时都写入一首诗中

我站在桥上想很久

看石头如调皮的孩子

光腚游泳

看水似多情的少女

轻轻向我走来

每一块石头都有她的性格

每一潭清水都有她的姿态

我向桥下扔的一块石头

沉入水底，悄无声息

2016.12.25 

论孤独的精神

他到桥头，水波碧倾

但少了一艘远行的船

他点一支烟，抽一口

打开一瓶酒，一饮而尽

他憋住一口气，当作死而复生

那死后的爱情是否也能重生？

他笑一笑，摇摇头，一声呐喊

风把他的影子也吹走

如果一句问候，能代替世间最美的爱情

一句赞美，可以超越活着的意义

他是孤独的，孤独是他的

这么说，他已经走出我的梦境

2016.12.26

美少女之梦

她仅仅睡了一刻钟

中午，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风轻轻吹动她的刘海

她在梦中微微一笑

做了什么梦，我还不知道

笑容像棉花，洁白而又温暖

“方才，我做了一个梦。”

她醒后娓娓道来,

“一只小虾，跳进掌心!”

2016.12.29

推手

看不见的手在风中摇摆

你哈一口气变成一团乌云

天要下霾，不足为奇

城市和我们玩捉迷藏

难免出现交通事故

有人呼喊救命，有人逃窜

你挥动血红的旗像探照灯

成为唯一的舵手

这一天，阳光无比绚烂

良知隐匿在一团乌云之后

2016.1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