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将真言秉孤忠——平江籍开国少将钟伟轶事

钟 伟

1937年钟伟（后左）与苏振华（前左）、张正光（后右）在抗大。资料图片

在土地革命时期的平江县，曾有无数青年农民丢下锄头、粪桶，操起扁担、梭标，参加共产党领导的红军队伍。他们经过人民军队熔炉的淬炼，经过战场腥风血雨的洗礼，这些九死一生的幸存者，许多人成长为指挥千军万马的战将，为中国革命胜利立下卓越功勋。开国少将钟伟就是其中的一位。

钟伟1911年10月出生在平江县三阳乡平源村的一个农民家庭。1928年1月加入共青团。1930年7月参加红军，8月转为中共党员。 曾任红三军团政治部宣传队队长、师特务连政委、团俱乐部主任。1932年任师政治部青年科长，1933年8月任团政委。曾参加中央苏区五次反“围剿”作战。1935年10月长征到达陕北后，任红十五军团第78师政治部主任、第73师政治部主任；参加了东征、西征战役。抗日战争初期，历任抗大高干队支部书记、第五大队协理员、第三大队政治处主任。

1939年6月钟伟找到领导，要求到抗日前线去。得到批准后，他被分配到李先念领导的新四军鄂豫独立游击支队任团政委。11月，这支队伍改编为新四军鄂豫挺进纵队。

1940年1月，挺进纵队开辟建立了新四军鄂东根据地，接着决定立即派新组建的三个团深入敌后去开辟新根据地。爱动脑子的钟伟分析这三个团，有一些是刚刚改编过来的伪军、民团与土匪，他们对党的政策缺乏认识和了解，绝大多数人没打过什么仗。他向纵队领导提出：“扩大根据地非常必要，但现在派新组建的三个团去不妥当。”钟伟的意见，没被采纳，反而说他是“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和“反党宗派小集团”。后来这三个新团开到敌后，不久就遭到很大损失。事实说明钟伟的意见是对的，但反而受到批评，个性刚直的他感到委屈。

据新四军研究会五师中原分会史料：1940年6月，国民党军上万人分路进攻大小悟山地区，新四军豫鄂挺进纵队组织还击。钟伟担任政委的第3团奉命坚守四方山山头。第四天下午5时，眼看敌人进攻消停了，钟伟和团长萧远久商量：留营教导员任子衡带一个班坚持到黄昏，把其他部队撤下来休整。下山后接到新命令，要第3团坚守至午夜12时，以掩护第2、第8团转移。钟伟和团长没带部队重返阵地，也没有通知在山上的部队，黄昏时任子衡带部队撤离了山头阵地。不料正在这时，顽军又发起进攻，因未遇到阻击，致使敌军几乎打到纵队指挥所前，幸亏平汉支队及时赶到阻击，才避免重大损失。

战后，因任子衡擅自撤离阵地被押，准备公审枪决。时任豫鄂挺进纵队代理政委任质斌派人了解，得知他是奉命撤离，即宣布撤销惩处任子衡的决定。调查中，有人反映钟伟说过不利于团结的话。其实心直口快的钟伟还同从红一方面军来的代政委任质斌说过，任曾制止他别多说。调查反映上去，纵队军政委员会召开各团队负责人会议，严厉批评钟伟。极具个性的钟伟火气爆发，会后发牢骚讲想带队伍到幕阜山去打游击。又有人报告上去，纵队又两次召开干部会议批评钟伟，并作出处理：开除党籍一年，撤职，到随营学校去当教员。处理意见上报中原局，书记刘少奇来电：鉴于钟伟是员战将，不同意开除他的党籍，要把钟伟送交中原局来处理。11月底，豫鄂挺进纵队派出警卫武装，将钟伟及家人长途跋涉，护送到华东。

另据在李先念身边时任警卫连指导员的肖建章回忆：1940年11月的一个深夜，钟伟带着老婆、孩子和专门挑运、保管团部文件等物的老战士汪永富，3团的马夫以及团警卫班8个同情他的战士出走。

从上面两个人的回忆可以看出，对于钟伟离队，时为纵队代政委任质斌说派一个连护送，这应当不是年事已高，记忆上的偏差。即使没有派一个连护送，他也是知道或默许钟伟带少量警卫人员去苏北的。新四军军部通知将钟伟交由中原局处理，钟伟本人也想去军部申诉，经过纵队多次开会，已不是秘密，纵队领导和团级干部都是知晓的。钟伟本人也知道带上家属和警卫战士共10多个人和枪，不是单人独骑，不可能擅自秘密行动。有的文章说钟伟“逃走”，不合乎事实。任质斌在回忆文章中认为对钟伟的批评处理总体是正确的，但处理方式和处理意见有不够妥当之处。瑕不掩瑜，立过很多战功的钟伟在历史上也有过过错，这也是难免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丝毫不会损害他的光辉形象。

钟伟等人在1941年1月底抵达盐城新四军军部，受到新四军参谋长赖传珠的热情接待。到苏北后，钟伟首先担任的职务是抗大五分校代校长（原由黄克诚兼任校长）。1942年冬，苏北的日伪军疯狂发动“大扫荡”，新四军决定化整为零，实施主力部队地方化。11月，由淮阴、涟水、灌云几个县武装和新四军七旅21团一小部，成立新四军苏北军区淮海军分区四支队，由钟伟担任司令员。这支新组建的部队在钟伟的带领下，强化政治、军事训练，战斗力迅速提高。1943年，四支队一鼓作气地拔掉古寨、岔庙、小张集等十几个日伪军据点。1944年4月在高扬战役中，四支队成功地创造了“挖沟近敌”的战术，击毙日军100多人，重伤日军指挥官小林少佐，更是打出了威风。

1945年秋季，钟伟随新四军第3师挺进东北，先后任东北民主联军第3师第10旅旅长，第2纵队第5师师长。1948年4月，东北野战军成立第12纵队，钟伟任司令员。第四野战军成立第四十九军，钟伟任军长，率部参加解放东北和进军中南的多次重要战役。1955年他被授少将军衔，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1959年8月22日，在北京召开再次扩大的军委扩大会议，继续揭发批判彭德怀和黄克诚等人，肃清其在军队的“流毒和影响”。时任北京军区参谋长的钟伟，坐在会场中听后很惊讶：怎么能这样罔顾事实，恶意栽赃彭老总呢？敢于较真、敢于直言的钟伟坐不住了，他突然站起来说：“这完全是无中生有，造谣惑众！枪毙那个干部你们在场吗？我当时在场，事情是我干的，彭老总当时不在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钟伟的话，像一声炸雷，把全会场的人惊呆了。他接着大声说：“那是在攻打娄山关的时候，部队冲到了半山腰，敌人在山头上猛烈射击，我们前进受阻，那个人临阵脱逃，还要拉几个战士反水，被抓住了，如果他是我的部属，我早就把他枪毙了！正因为是一军团的人，我先审了审，还问了当时在场的罗瑞卿怎么办，他是一军团的嘛！罗瑞卿也说执行战场纪律。那个时候枪管子都打红了，交给你处理，你怎么处理？就是交给你林总，你也会下令枪毙的！我们不杀他，他就会反过来杀我们啦！”

钟伟说到这里，想起了大会批黄克诚“贪污黄金”的事，便亢奋地继续说：“你们说黄克诚贪污黄金，我不能作证。我是黄克诚下面的旅长，不是后勤部长，不管财务，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想问问：那么多黄金，不是小数目，要用汽车拉才拉得走，战争时期黄克诚往哪里放？”钟伟又说：“我看是有人别有用心，扯历史旧账，制造事端，挑拨一军团和三军团的关系，诬害于人！有人还说彭老总有个'军事俱乐部’，真不知道这个俱乐部在哪里？”他越说越激愤，最后竟然高喊：“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我也算是一个，也拿我去枪毙吧！”钟伟的发言，如晴天霹雳，炸惊天地，会场里乱了套，林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时任总政治部副主任肖华下令，让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将钟伟架了出去。

一身正气斥妄邪，百战将军秉孤忠。钟伟被迫离开了军队，被贬到安徽省农业厅任副厅长。“文革”运动中，他又遭到残酷迫害。钟伟不畏强权的仗义执言，使彭老总和黄克诚深为感动，彭老总在狱中病重弥留之际，据看管人员记录，最后还在叨念：“不知钟伟怎么样了？”

1979年中央军委为钟伟平反，恢复名誉，后被选为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钟伟生前清正廉洁，教育儿孙安心在老家务农。1984年，钟伟发病住进了医院，老领导黄克诚去医院看望时问：“你老家还有什么人？”钟伟说：“大儿子在老家，还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也都在农村。”黄克诚感慨地说：“老钟啊，你太了不起了，我佩服你！”

钟伟将军于1984年6月24日去世，终年73岁。市委宣传部原常务副部长，岳阳诗词、楹联学会原会长赵石麟曾写诗颂赞钟伟将军：

开国将军举世尊，家风雅洁播清芬。

位高名重不伸手，身教言传掷有声。

岁月悠悠持本色，儿孙念念恋山村。

故居依旧藏豪气，时代楷模主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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