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何张起义之——佩剑将军张克侠（下）

张克侠以为走的很机密，但不知陈继淹（3绥区参谋长）已派人监视。张一出发，陈便知道了。

在冯治安楼下住的是冯的随从高级参谋尹心田。解放后，张克侠从尹心田那里得知，原来8日早晨，陈继淹曾向冯治安报告张克侠走的事，冯治安叫尹心田准备汽车，去刘峙处报告，尹曾建议要把事情弄清楚再去报告，可以先打电话向各处问，然后再去。

冯治安听了尹的话后，便犹豫了，没有立即去报告，这也给张克侠的行动赢得了时间。

张克侠

肆｜ 再遇周公

1946年夏天，张克侠忽然得知冯玉祥要出国考察，知道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便以送行为借口，从徐州到达南京，住在冯玉祥的寓所。

当时周恩来住在梅园，与冯公馆距离不远。张克侠通过曾在冯玉样处工作过的王冶秋，请他与中共办事处联系，要求见周恩来，希望安排一次见面。第二天，王告诉张说，周恩来约定在次日傍晚时分，在冯公馆附近一个偏僻的公园外面相会。

在中国即将进行两条道路、两种命运决战的关键时刻，张克侠能够向周恩来当面汇报，并亲自聆听他的教海和指示，这是多么珍贵，多么令人激动的时刻啊！

约定的时间到了，一辆黑色小汽车准时开到，在张克侠面前停住。车门打开，看见久别渴望的周恩来身穿中山装，镇静地坐在后座向张克侠点头。张克侠跨进去刚坐在他身旁，汽车便迅速开动前进。车上，除司机外，还有一名警卫员坐在司机旁边。张立即汇报了徐州地区的情况。

周恩来时而用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张克侠，时而沉思点头。张向周公谈到今后工作和组织起义的问题后，周公指示:

“现在，要多向国民党军官兵，向那些高级将领和带兵的人，说明共产党的政策，指明他们的出路。蒋介石是一定要打内战的。他要打我们就也打。我们不但在战场上狠狠回击他们，也要从敌人内部去打击顾固派。要争取策动高级将领和大部队起义，这样，可以造成更大声势，瓦解敌人的士气。”

张克侠表示：

我所在的部队和我相处很久，彼此均很熟悉和信任，在作战中，他们肯定会服从我的调动。现在，大多数官兵都认识到跟国民党走没有出路，起义是有条件的。只要下命令，我可以保证随时起义。现在部队中的斗争很复杂，有不少反动的国民党军官，还有一批特工人员，为了预防敌人的破坏，保证起义顺利，请求解放军在进攻前派联络人员到我那里去，以便很好配合。

周公表示赞同地点点头。他沉思一刻，环视四周，又看表，忽然紧紧握住张克侠的手摇动起来。张明白，这次谈话必须结束了。在张面前的这位卓越的党的领导人的肩上，有无数的重担要承担，有无数事情等待他急迫料理。他日理万机，不分巨细，正当国民党反动派气焰嚣张的时候，还不避风险地在国民党首都的南京街头上，从容不迫地作出了打击敌人的指示，这是何等令人惊奇赞叹的壮举啊!

​汽车在一个僻静地点停下，当张克侠迅速下车后，汽车立即疾驶而去。

次日，王冶秋向张克侠传达了董必武（时任中共南方局负责人）的指示:：你在车的谈话很重要，很有价值，但当时干扰太多，还有一些问题不十分清楚，最好写一个详细的书面材料。

张克侠遵照董老的意见，把徐州敌人布防情况和张的要求，写了一个详细的说明材料转交给周公。

在同周公会晤前，王冶秋曾提到，有人谈论李济深正在南京搞“第三路线”，策划反蒋，邀张克侠前去会面。张与李见面时，他向张谈了反蒋打算，希望张和他合作。张克侠向周公汇报时，也谈到了这件事。

张克侠带着周公的新指示赶回徐州。回来之后，再一次设法积极开展对冯治安的争取工作。张到贾汪找冯，又借口冯玉祥的临别赠言，耐心地希望他认清形势，及时弃暗投明，但冯治安对校长抱有很大幻想，根本不相信我党和解放军能够取胜，也舍不得他的财产和小老婆，态度还是很顽固的。但是，张克侠仍然不放弃对冯的争取，给冯写了一封信，劝冯认真考虑张的建议。

冯治安与张克侠相处多年，总以为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张没有兵权，冯不说话，谁也带不走冯的部队。为此，冯治安认为只要把张克侠和部队隔离开，张就成不了什么大事，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因此，冯坚决反对起义，但又顾虑张在多方面的威信与影响，也就没有对张克侠立刻下毒手。

​在徐州，张克侠和第59军副军长孟绍濂详谈多次。孟在张克侠任第29军副参谋长时，是军部军务处长，他们关系较好，孟虽在第77军任职较久，但在第59军有较高 威信，为人耿直、正派，群众关系好，人称为“孟夫子”。

张克侠常通过孟去作第59军的工作。孟与李济琛也有联系。此外，第59军军长刘振三由南京回来和张见了面，他也向张谈到与李济深见面的事，李向他谈了反蒋计划。

张借此机会也向他宣传了共产党的政策，希望他能认清形势，举行起义。据原第59军副军长李九思说，刘振三曾告诉李九思:“如徐州有大的战争时，第五十九军的一切行动应当听张副司令官指挥。”

李九思原是第38师师长，因反共作战不力被撤职，调任第59军副军长，在徐州住在家中。张克侠考虑李九思当时没有兵权，也不愿将起义计划过多地泄露，故起义时，李未参加，他对此引为终生憾事。

徐州是交通枢纽，许多部队及后勒机关均在徐州停留，每当解放军进攻到徐州附近，首先是这一部分受到惊扰，对当地军心和民心影响很大。于是在1947年徐州“剿总”决定成立徐州城防指挥部，任命一位守备指挥官，管理徐州警备司令部及附近各县驻扎的部队（不包括有组织的大部队)和地方团队。凡是以上部队出入徐州，都要报告指挥部，此外，还兼管修筑徐州市内的半永久性工事。

“剿总”参谋长郭汝瑰（已于1945年重新与地下党组织接上头）是张克侠在陆大的同学，他知道张在徐州，便推荐张担任守备指挥官一职。张考虑担任这个职务，便于掌握徐州军队行动及工事情况，又可自由出入“剿总”，到参谋处翻阅军事情报和军事图表，随时了解军情的变化，因此，张克侠同意兼任了这一职务。

郭汝瑰

​在担任守备指挥官时，张克侠将徐州敌军情况及工事图表送往解放军那里。

滕杰（时任剿总司令部秘书长兼中央训练团徐州分团教育长）是军统特务，他对张克侠夸口说：徐州市完全被他们特务控制了。实际上，徐州确实是处处有特务活动，这些特务故意露着手枪，到处敲榨勒索，民愤极大，群众恨之入骨。滕杰无耻地吹嘘他的工作很好，对张说“共产党在徐州根本 无立足之地”，“有个共产党在徐州隐多年也不敢活动”；还说“有个共产党刚到徐州，就被逮捕了”。他洋洋自得，但万万没有料到整个徐州已处在共产党的控制之中。

滕杰

​淮海战役前夕，军情十分紧张，刘峙对张克侠任徐州地区守备指挥官不放心，便改任冯治安为指挥官，没多久，对冯也不放心，便改任李弥为指挥官。

伍｜起义前夕

1948年10月中旬的一天上午，“山那边三位客人”来到徐州，向张克侠介绍了当前的敌情，共同研究了与解放军配合的具体办法，并告诉张解放军将于11月8日发起进攻，应争取两个军起义。由于张的住处是在第3绥靖区司令部内，人员来往频繁，国民党特务监视也甚严，张考虑到客人在这里不安全，就设法把他们送到贾汪何基沣那里去了。

起义前夕，张克侠的处境是比较困难的。冯治安因为张曾多次动员过他起义，也知道张在解放战争初期就动员过不少原西北军高级将领起义，所以对张克侠存有戒心，一直令张住在徐州，不允许张接近部队。

此外，不久前冯玉样的夫人李德全在解放区电台上，号召西北军将士起义，这就加重了冯对张的戒备，对张监视更严了。面对这种困难的局面，如果张留在徐州，不和部队在一起，怎么组织起义呢？

李德全

现在，冯治安顽固不化，起义的时机已经来到，张必须设法尽快赶到贾汪，以保证起义的顺利成功。这时，前方已有了战斗，张便向冯治安提出去贾汪参加作战指挥，并通过何基洼及第59军高级将领也向冯提出同样要求，冯一概拒绝。张克侠严正对冯说明：前方将有大的战事，我应该到前方去，前方的军、师长也要求我到前方去共同作战。冯经过反复琢磨，最后想出个主意，就是把军长请到徐州，到他这里，提出由张克侠主持开会，来讨论作战计划。

于是，在11月7日这天，本部的高级将领会议就在冯治安住处召开了。参谋长陈继淹参加了，第59军军长刘振三不在，由副军长孟绍濂参加，第77军军长王长海有病，由副军长许长林参加，冯治安时而也到会听听。

会议由张克侠主持，上午开了半天，当然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午后继续开会。晚上，冯治安去宴请在徐州的国民党高级将领邱清泉等，留下陈继淹及冯的亲信，继续开会。这时贾汪来电话找张克侠，开始是何基沣，只说了句“有人和你说话”，接着便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他焦急地催促张即刻到前方去。电话机在楼梯下，正对着会议室的大门，室内紧张而寂静，大家都可以听得见对话的内容。

张克侠很了解他们的心情，但他知道如有一点疏忽，事情败露，会造成对全局的无法弥补的损失。因此，张一面压紧耳机，一面告诉他们“现在还在开会，会后争取早去”。陈继淹已有了怀疑，电话机刚放下，他就急忙追问是什么人来的电话？声音为何这么大？有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急？

​张克侠只得敷衍他说:“是何基沣来电话，还是请我到前方去的事。”

夜间十二点多，冯治安回来，询问讨论的如何，孟绍谦副军长回答:“还是需要张副司令官到前方去。”

冯说:“今晚谈不完，明天继续谈。”还是坚持不让我前去。

张克侠在困境中冷静地思考到，明天(八日)军队就要行动，孟绍濂等在此，部队无人指挥，势必混乱，于是提议说:“前方紧急，指挥官都在这里很不利，今晚必须先让他们回去做好准备，明日可再来。”

冯表示同意。凌晨一点多，会议暂停，张克侠交代了一下，孟绍濂等便走了。对起义的准备和一些细节，张又反复想了很多，想了很久：第59军的军长、副军长及师长、团长，都已做好工作，起义没有问题。对第77军，何基沣在该军历史较久，可以由他处理。张了解师长过家芳没问题，军长王长海有病不问事，师长李宝善虽是冯治安亲信，但问题也不大。

张克侠回到营房后，立即收拾随身的简单用具，决心火速去贾汪前线。屋子里的东西基本不动，以免行动被人察觉。

陆｜率部起义

11月8日凌晨四时左右，张克侠要来吉普车，带了一个随从向贾汪出发。当时，徐州四周已戒严封锁，等候出入的车辆拥塞道路。张的车直开到栅门口，哨兵见张身穿军服，又是高级将领，便马上开门放行。

张克侠以为走的很机密，但不知陈继淹已派人监视。张一出发，陈便知道了。在冯治安楼下住的是冯的随从高级 参谋尹心田。解放后，张克侠从尹心田那里得知，原来8日早晨，陈继淹曾向冯治安报告张走的事，冯治安叫尹心田准备汽车，去刘峙处报告，尹曾建议要把事情弄清楚再去报告，可以先打电话向各处问，然后再去。冯治安听了尹的话后，便犹豫了，没有立即去报告，这也给张克侠的行动赢得了时间。

在由徐州去贾汪的中途，是第132师过家芳的防地，张克侠与过家芳交谈后，打电话给何基沣，说即刻到达贾汪。在第132师停留期间，张得知冯治安已给前方各司令部打了电话，要张回电话，为了稳住冯治安，张到贾汪后就打 电话给他，并且说明:“前方吃紧，我到前方来了。解放军昨晚已开始攻击运河闸了，在这重大战争面前，我必须和我们部队同生死共患难。我希望你也来前方。”

冯治安自然是不敢来前方的。他就送了个顺水人情，命张在前方负责指挥。这样，又为起义赢得了时间。第59军原定8日十二时出发，张到贾汪后，为防止迟恐生变，立即命令及时行动。部队当晚都陆续开到台儿庄附近，这时，很多部队下级军官及士兵不知道起义，谣言很多，张于是到几个部队说明了起义的必要。后来听说有几个国民党顽固分了要打死张克侠，但没有人支持他们，未能得逞。

​9日早晨，由于一些反动家伙煽动部下反对起义，有一部分人开了小差。崔振伦（59军180师师长）向张反映部队军心不稳，张就和他到部队去，首先到了段逢源团，经过张的讲话，都安定了。段团是起义部队中最完整的一个团。以后，师部走的人也陆续回来了。就在9日这一天，解放军的大部队向台儿庄他们驻地开来，知道他们是起义部队后，便迅速向南开去。起义部队就由专门来台儿庄欢迎的华东解放军一部带路向临沂开拔。在临沂休息一夜，又开往营南、大店一带休整。

在解放战争的历史上，举世闻名的淮海战役，于1948年11月初刚刚打响之时，第3绥区第59军两个师、第77军一个半师的二万三千余官兵，在解放军的周密配合下，于贾汪、台儿庄防地起义成功了!

从而，开放了台儿庄一带运河上的通道，使徐州的东北大门敞开，让解放军得以迅猛地直捣徐州，并切断了黄百韬兵团撤守徐州的退路，占领了阻击邱李兵团东援的有利纵深阵地，造成国军上下混乱，惊恐动摇，对于徐州战局及淮海战役的胜利起了重大作用。

​11月28日，全体起义官兵通电全国，揭露蒋介石勾结美帝进行反人民内战的罪行，号召国民党军内部一切爱国的军政人员和仁人志士早日起义。

12月9日，华东解放军首长陈毅、张云逸、粟裕、谭震林等同志复电慰勉，特别是毛主席、朱总司令也在12月10日来电奖励，指出何张在徐州前线率部起义，加入解放军行列，极有利于革命战争的发展。这些亲切的鼓舞和教育，使起义部队一致决心加强部队的政治工作，改进官兵关系与军民关系，争取早日把起义部队改造成为真正的人民子弟兵。

结语

1950年，在全国基本解放之际，周总理向主席请示道：“主席，是时候让张克侠现身了吧？”

张克侠的事迹主席也清楚，也知道张克侠付出了怎样的努力，更清楚他在敌军隐蔽十余年的不容易。毫无疑问，他的付出值得肯定，因此，对于他的归来，主席很是欢迎。 同年3月7日，中央组织部对于张克侠的党籍问题进行了公开说明。张克侠的付出得到了回报，随后，他也被授予了一级解放勋章。 在当时那个年代，隐蔽在战线上的老革命家还有很多。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付出，才有了如今之辉煌。

在战场奋勇杀敌，固然值得钦佩；但是那些不畏生死，甘愿行走在阴影中的斗士们，同样令人敬畏。而张克侠，就是二者的结合。 隐姓埋名20余载，不论是在阳光下与日寇厮杀，还是在阴影中为我党前驱，张克侠用自己向世人证明了，何为真正的共产主义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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