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汪洋里一条年迈沧桑的船

突然消耗我灵魂的灯火，它已
倦于守候在塔中消逝的叹息
蓝的远方、热的国度、白的沙
黄中滚动的海滩，懒惰生花

by 勒韦迪

春天汪洋里一条年迈沧桑的船
作者｜菩提花花

 中原桃花雪，我们瞧得唏嘘不已。今天西北风仿佛又回到了隆冬数九，拂过的地方，树下落了一地的桃花，多么类似一副表现主义油画。夜半噩梦，桃树枝干，一只蝉扯着沙哑的嗓子，跨过了私密生活的假象，我不愿意在梦中多待，睡眼朦胧地走进了黯淡的卫生间。 开始怀念蝉的声音，很多蝉的声音，它们聒噪的叫嚣，反而让我此刻很安静，这样睡眠渐渐充满了流水潺潺，一个男人的鼾声无论如何都一定不会碾压过它们的共鸣，过一会儿，我可能会在自己雷鸣般的震撼之中，抵达寂寞的彼岸。 蝉的声音大概也属于这个世界正在发生，未来还会发生，无数细微的摩擦和破灭，可惜我们既看不见声音，也触摸不到它们柔软的身体，只能侥幸模棱两可地瞧着它们震动的羽翅，观众和演员同时忘形的时候不多，这算是其一。

 
说实话，全神贯注聆听蝉们撕心裂肺的叫声，就像楼角喵星人混沌的眼神，其中倾注的感情色彩，仅仅属于自己，和蝉没有多大关系，人间不值得？值得不值得，我们也代替不了蝉们的声音，就算聆听的结束，恍然只剩自己怦然的心跳。 海德格尔思考时间在流逝，处于不断消逝中，按照他的时间经验，我此刻立在白杨树下，被蝉们的声音笼罩，应该来自过去，它们声音的过去，穿透了我的现在，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现在。 现在还没有蝉的身影，时间看样属于各自范畴，当下草长莺飞，野花盛开的分叉放肆，尼采和海德格尔都说时间是圆的，转了一圈又回来的那种，为了聆听蝉们的吟唱，谁会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呢？

 
说来惭愧自己距离勤奋特别遥远，距离蝉们的孜孜不倦也特别遥远，甚至脑海中根本就没有蝉们声音的回响，倒是悠长的隧道尽头，不时浮现消逝事物凝结的雾霾，蝉们声音在那些姑娘嘴角萦绕，随之陷落，戛然而止。 算起来蝉从黑暗中挣脱束缚的时间，不会太久，便能有机会为周遭世界制造点喧嚣，它们才不会在乎我们是否鬼鬼祟祟潜伏旁边恶意的窥探，至于何时结束，永恒怕是这之后的新起点。 不管是不是很动听，它和我都在预设的轨道上，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做为一个略有道德感的阅读者，蝉的呻吟，和马尔克斯被略萨一记重拳击打后发出的响动差不多。

 
只能庆幸有人模仿蝉的嘶鸣像模像样，除了博尔赫斯、纳博科夫的翻译腔，窃喜自己是没有机会阅读他们原来的语言，要不然博尔赫斯神秘花园若干个时间段，阅读者不可能那么从容地进进出出。 蝉蜕是蝉的死亡面具，剩下的时间启动倒计时，春天就要进入初夏的时候，我被艾略特的思想、智慧和诗迷住了，甚至忘记了时间的中端，还有许多蝉的合唱等着，它们都是意象的思考者。 可是意外发生了，一想到那些场景，不管是蝉的声音包围着河岸边的杨树，还是杨树茂盛挺拔的枝干上埋伏着许多蝉，我的耳朵旋即嗡嗡作响，眩晕不已，至少在疫情这三年，单位七公里的路程，只能小蓝车缓慢地蹬踩，像是春天汪洋里一条年迈沧桑的船。

本篇绘画：艺术家  何多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