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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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静安寺追悼会所哭敬安上人

逝景劳尘迸一哀，寺廊钟梵我重来（1）。随缘菊宴俄成谶，说法绳床已覆埃（2）。游侠生平圆苦行，贪嗔文字谥奇才（3）。虚堂像说围飞雪，犹认期期咏白梅（4）。

【笺注】

释敬安（详见0086《酒集碧湖佛寺，赠寄上人》笺注）任中华佛教总会会长后，因为湖南宝庆法华寺产被民国政府占据，于是十一月一日由上海到北京，十日（12月18日）才见到了民国政府礼俗寺司长杜关，但杜关强词夺理不肯归还法华寺产，释敬安据理力争，杜关理屈词穷，恼羞成怒，竟然掌掴释敬安。释敬安气愤难宣，深夜回到北京的住处法源寺，是夜于床上涅槃！

释静安逝于北京，中华佛教总会在上海置追悼会所悼念。据《郑孝胥日记》，十一月二十日（12月28日）沪上雪，则陈三立雪中去静安寺追悼会所哭释敬安，当在此日。

此诗哀痛释敬安的突逝，评价了释敬安的一生的特点，以及“贪嗔文字”的诗僧形象。

（1）“逝景”二句：逝去的景象，世俗的烦恼，都令人并发一阵哀痛！寺院屋廊的钟声与诵经声中，我再次来到。

“逝景”，指逝去的景象。《文选·王僧达〈答颜延年〉诗》：“欢此乘日暇，忽忘逝景侵。”李善注：“言人寿不留，与景俱逝而寿损，故谓之侵。”

“劳尘”，佛教徒谓世俗事务的烦恼。《无量寿经》卷上：“散诸尘劳，坏诸欲堑。”

“钟梵”，寺院的钟声和诵经声。宋王安石《光宅寺》诗之一：“千秋钟梵已变响，十亩桑竹空成阴。”

“重来”，陈三立之前来过静安寺，见前《重九敬安上人招同樊山、实甫集静安寺》诗。

首联写再来静安寺，为释敬安的遭遇感到哀痛。

（2）“随缘”二句：重九菊花宴的随缘教化，瞬间成了不祥的预言，讲解佛法的绳床，已经蒙上了灰尘。

“随缘”，佛教语。谓佛应众生之缘而施教化。缘，指身心对外界的感触。南朝宋宗炳《明佛论》：“然羣生之神，其极虽齐，而随缘迁流，成麤妙之识，而与本不灭矣。”

“菊宴”，即指重九之会，见前注（1）“重来”注。

“谶”，谶语，泛指预言。宋曾丰《过滕吊秦》：“古藤阴下非眠处，肆言成谶终还悟。”

“说法”，讲解佛法。南朝梁慧皎《高僧传·译经中·鸠摩罗什》：“什以説法之暇，乃寻访外道经书。”

“绳床”，一种可以折迭的轻便坐具。以板为之，并用绳穿织而成。又称“胡床”、“交床”。《晋书·艺术传·佛图澄》：“迺与弟子 法首 等数人至故泉上，坐绳牀，烧安息香，呪愿数百言。”

颔联接续着首联的意脉，描述自己为释静安的死感到突然，以及逝后遗物的蒙尘。

（3）“游侠”二句：一生好似游侠，苦行修得了圆满，吟诗而生贪嗔之心，被人称为奇才。

“游侠”，古称豪爽好结交，轻生重义，勇于排难解纷的人。《韩非子·五蠹》：“废敬上畏法之民，而养游侠私剑之属。”释敬安曾在1875年夏秋之交，开始了十年的运用岁月。

“苦行”，宗教徒指受冻、挨饿、拔发、裸形、炙肤等刻苦自己身心的行为，认为如此可求得解脱。《百喻经·煮黑石蜜浆喻》：“其犹外道，不灭烦恼炽然之火，少作苦行，卧棘刺上，五热炙身，而望清凉寂静之道。”释敬安修佛以苦行著称。尤其是在1877年秋，他挂单浙江四明山阿育王寺，日常承担洒水扫地等杂役，更于佛舍利塔前烧去二指，并割下四块铜钱大的臂肉置于油灯中燃以敬佛。

“贪嗔”，佛教语，谓贪欲与嗔恚。《敦煌变文集·妙法莲华经讲经文》：“贪嗔烦恼昏沉，也似睡梦何别。”“贪嗔文字”，此指敬安上人喜欢吟诗。

颈联评价释敬安，着重三点，即游侠性情、苦行修佛、苦吟诗文。

（4）“虚堂”二句：飞雪围绕的高堂上，你的遗像似在说法，还记得你期期艾艾地吟诵着白梅诗。

“虚堂”，高堂。南朝梁萧统《示徐州弟》诗：“屑屑风生，昭昭月影。高宇既清，虚堂復静。”

“像说”，犹像教、像法，指佛教，以其多有偶像教化，故云。《大宝积经》卷第十五《净居天子会第四之一》：“见如来泥塔，此说是菩萨初地；见石塔，第二地；见石泥像说，是第三住地。”此处指释敬安的遗像。

“期期”，口吃结巴貌。《史记·张丞相列传》：“昌为人口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虽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詔。’”张守节正义：“昌以口吃，每语故重言期期也。”陈三立自注：“上人口吃，别有咏白梅诗一卷。”陈三立于诗中常称释敬安为“吃僧”即源于此。

“咏白梅”，即指释敬安的《白梅诗》一卷，陈三立并曾为此作《白梅诗题记》一文。

尾联接续颈联下句，以回忆其期期吟诗的形象，继续称说释敬安的“贪嗔文字”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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