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百科大全 2023-03-15 15:40:44

里巷故事 | “国际”、“六一”皮鞋店与“沙家—补锅”

里份内外还有人家

维安里大门牌坊后还有一个过街楼，小楼架构在五号和六号的外墙上，但并不与这两家沟通，楼内住户上下楼全靠自已的一架木梯。

维安里

过街楼上只有一户人家，住着一位全盲的瞎子老头，外号“沙家黑”，人们猜测，老头应该姓沙。一年四季，老头都头戴黑帽身着黑衫，进出里份声响动静很大，让人老远就知道“沙家黑”出门或回来了。

里份的小孩恶作剧，常起哄吆喝“沙家黑，娘的逼”，还会把过街楼的木梯挪走，让下不得楼的“沙家黑”急死。这时，恼怒的“沙家黑”会破口大骂，脏话丑话不堪入耳。有时，他还拿脏水往下倒，难免殃及无辜，飞溅到过路人身上。

“沙家黑”并非孤家寡人，在汉口，他还有一堆儿子，有时，儿子们来看他，老头就在里份门口摆个烧柴的灶，惊天动地的炒菜做饭。然后，一伙男人毫无顾忌地大口喝酒大声喧哗，让一个里份的人都被一阵一阵甚嚣尘上的黄陂话吵死。

“沙家黑”并不吃闲饭，白天，他背着几只破旧的洋铁壶为道具，一路走街串巷，一边用沙哑的喉咙叫喊“沙家——补锅”，实为招徕生意。兴许，“沙家补锅”真的有品牌效应，或手艺踏实为人知晓，每到天黑归家，“沙家黑”肩上总会多出几个破旧的壶盆。自然，这些需要修补的破壶烂盆，是“沙家黑”几个儿子的生意，无需老头亲自动手。

关于“沙家黑”的来龙去脉，从未听人谈起。记得，我住进维安里时，过街楼上就住着“沙家黑”，等到我离开这个里份时，他其实也早已离开了。他最后去了哪里？无人关心，也无人知道。

在维安里，二号三号之间，有一道夹墙相隔，墙之间宽不过2米，但上搭顶棚下立门柱，墙道里竟住着一户人家。听口音，这家人来自湖北乡下，也姓文，不知是不是一号文家的亲戚。一家四口人，男人拖板车运垃圾，女人居家不出做家务，二个孩子一男一女，都像父亲，长得壮实。

里份少年不谙世事，歧视乡下人，都叫他们一家“叫花子”。但我看这一家人平日喜笑怒怼，活得蛮自在。虽然一架挣钱养家拖垃圾的板车常年竖在门口，但靠近墙边的炉灶照样能烧出喷香的饭菜。天热时，男人会光着膀子蹲在门口吃饭，一儿一女也端着好大的海碗，在旁边吃得有劲。

刮风下雨时，夹墙下的阴沟水花翻腾喷涌汩汩作响，水流也会顺着墙面流积地下成淌洼。每当目睹如情此景，难免遐想：水流如此滂沱，夹墙之中这户人家如何安身？

民生路

另外，从曹正兴走出到民生路，往右拐几步，有两家店铺，一个叫“国际”，一个称“六一”，都卖皮鞋。两家店铺共在一栋三层楼房，楼上住人，楼下为店，后门开在维安里内，紧挨着一号的墙根。

楼上人家的孩子从后门下楼来玩，自然也就成了维安里的小伢，被我们称为“皮鞋店的”。其中，有两个孩子的名字记得，一个男孩叫建国，一个女孩叫美美，都是小名。

后来长大，建国日渐粗壮，有港片影星风采，美美漂亮得可称为美艳，有时从里巷款款走过，能叫一里份的男女老少看得屏声静气。80年代中期，建国被招聘到武汉晚报发行部开车，和我成了同事，才晓得他的大名叫李智勇。后来他告诉我，所谓“皮鞋店的”孩子其实与皮鞋店并无半点瓜葛，店铺楼上十多家住户，原来都是省建二公司的家属。亏得我们把这名号叫错了几十年。

厚生里与维安里挨得近，厚生里十号大门，与维安里过街楼下的大门正对，三五步距离。维安里五号有个后门，恰好对着厚生里十号的窗户。

厚生里十号常年门户洞开，有时路过，探头朝里张望，可见高墙深院内，天井开阔，有绿苔，有盆栽，满院湿润翠绿，一派富裕人家景象。其实，曲折几条里巷的厚生里，也就是这栋十号才是规矩的石库门建筑，一栋正经的汉口里份的房子。

厚生里十号女主人叫温金莲，黑瘦，高鼻大眼，平常与人交谈唯恐声音不高，如同吵架一般。这家男人跑船，常年不在家，我妹妹说她见过，说长得高大，又帅。温金莲有个小儿子，小名“卢胡子”，想当然这家男主人该姓卢。

“卢胡子”上面有个哥哥，背驼，外号“驼子”。有个姐姐，平日进出里份，目不斜视，沉默寡言，其时正在十九女中读高中。还有个妹妹，耳朵边生了个小疖，但长得像洋娃娃，漂亮得让人于心不忍。一屋子体面的装饰，一家人穿戴得艳丽，厚生里十号一家让人心生论许多羡慕。

他家的“驼子”也和维安里的“一点黑”一样，是厚生里的孩子王，每当与邻居里巷的孩子挑战，手执一支拐杖，杀气腾腾，旁边的“卢胡子”也是一副敢作敢为的姿势。但是，我做小孩多年，从未见两个里份的孩子真的与谁打过架，诚如维安里的孩子，一会儿喊起要“踏平厚生里”，一会儿嚷着要“踏平坤元里”，其实虚都是张声势徒然叫唤咋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