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170

1170-1

楼外楼茗坐，和实甫

飞阁光擎斗柄偏，虚空逐队振衣便（1）。雄龙雌凤迷双影，旋蚁蹲罴各一天（2）。破碎老怀笳柝外，销磨残世贩佣前（3）。歌呼都有淩云气，漫品楞严十种仙（4）。

【笺注】

沪上楼外楼于本年十月十六日（11月24日）落成开业。易实甫（即易顺鼎，详见0110《立秋夕寄怀易郎中一首》笺注）写有一诗《楼外楼落成，士女游观者极盛，余亦往焉，因题一律》。陈三立亦曾赴楼外楼喝茶，写此诗唱和易顺鼎。可知陈三立此诗亦写于楼外楼落成后不久。

此诗借描写楼外楼中风景世态，指斥了“旋蚁蹲罴”的时世，描写了自己“老怀破碎”，无奈销磨，而有学佛避世之念。

（1）“飞阁”二句：高阁的灯光，擎着偏斜的北斗星的斗柄，随着队伍，整衣而行登上高空楼阁。

“飞阁”，高阁。三国魏曹植《赠丁仪》诗：“凝霜依玉除，清风飘飞阁。”

“斗柄”，北斗柄。指北斗的第五至第七星，即衡、开泰、摇光。北斗，第一至第四星象斗，第五至第七星象柄。《国语·周语下》：“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

“逐队”，谓随众而行。唐元稹《望云骓马歌》：“功成事遂身退天之道，何必随羣逐队到死蹋红尘。”

“振衣”，抖衣去尘，整衣。《楚辞·渔父》：“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王逸注：“去尘秽也。” “振衣便”，即便振衣。

首联极写楼外楼之高。

（2）“雄龙”二句：男男女女的一双双身影，迷人眼目，真是磨盘上的蚂蚁，蹲踞的熊罴，各有一片天地啊！

“雄龙雌凤”，指相思的男女。语出唐李商隐《燕台四首·春》：“雄龙雌凤杳何许，絮乱丝繁天亦迷。”

“旋蚁”，语出《晋书·天文志上》：“天旁转如推磨而左行，日月右行，随天左转，故日月实东行，而天牵之以西没。譬之於蚁行磨石之上，磨左旋而蚁右去，磨疾而蚁迟，故不得不随磨以左迴焉。”后以“蚁旋磨”比喻芸芸众生皆由命运摆布。宋黄庭坚 《僧景宣相访寄法王航禅师》诗：“一丝不掛鱼脱渊，万古同归蚁旋磨。”

“蹲罴”，语出三国魏曹操《苦寒行》：“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比喻凶恶势力盘踞。

“各一天”，指各自一方天地。宋邵雍《梅花诗》：“云雾苍茫各一天，可怜西北起烽烟。”

颔联有楼外楼的男男女女，联想到另外天地中的“旋蚁”似的人受着磨盘似的挤压，以及力大势沉的熊罴似的人物蹲守盘踞一方。

（3）“破碎”二句：在胡笳的音乐声和更鼓声外，我老人的心已破碎，残剩的人生，在商贩前消磨着时光。

“破碎”，破损碎裂。宋刘跂《滑家桥逢坏舟者有感而作》：“死者长已矣，生者心破碎。”

“笳柝”，乐声与更声。宋宋庠《初春夙兴》：“戍城官柝应营笳，愁枕无眠感曙鸦。”笳，胡笳，本是胡人的音乐。此指音乐。

“销磨”，消遣。清孙枝蔚《溉堂六客诗·侠客》：“销磨岁月费长吟，慷慨喜闻燕赵音。”

“贩佣”，商贩。清王晫《今世説·文学》：“（包饮和）常授书友人宅，其宅高楼当城隅，贩佣僦焉。”

颈联由外界转入对自己心境的描写：“老怀破碎”，“消磨残世”。显然既愤愤又无奈。

（4）“歌呼”二句：歌唱欢呼的声音有着凌云的气势，我随意地品茶，好似《楞严经》中的十种仙人！

“凌云气”，比喻气势之高。 宋华镇《洛阳桥》：“叠石根盘连厚地，凌云气势压沧瀛。”

“楞严十种仙”，《楞严经》八载：一地行仙，二飞行仙，三游行仙，四空行仙，六通行仙，七道行仙，八照行仙，九精行仙。

尾联两相对比他人的“歌呼”与自己的“漫品”，显然已是心不在品茶了，而是要学佛，“五蕴皆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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