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大明野史《金瓶梅》——人间清醒孟玉楼

    小说第七回“薛嫂儿说娶孟玉楼，杨姑娘气骂张四舅”——话说某日，卖翠花儿的薛嫂儿提着花箱儿遍寻西门庆，要给他说媒。彼时西门庆正和生药铺里的主管傅二叔对账。薛嫂儿和西门庆走到僻静处，对西门庆说眼下有一个新寡的妇人名叫孟玉楼，长得妖娆，会弹月琴，重要的是男人死后给她留下了颇丰的财产。对于孟玉楼的财产，薛嫂儿如数家珍，连她家有两张南京拔步床的名牌产品都了如指掌，力劝西门庆娶将过来，顶上才死了的三娘窝儿。西门庆对此人财两得的提议颇感兴趣，听说孟玉楼会弹月琴，就更加上心。此时的西门庆已经有了一些原始积累，因此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便娶一些不入流的妓女做妾了。薛嫂儿介绍说，这孟玉楼夫家有个未成年小叔子杨宗保，至亲里有个姑姑杨姑娘，一个娘舅张四舅，此两人都对内侄外甥留下的财产虎视眈眈。薛嫂儿分析形势认为西门庆要想以最低代价娶得孟玉楼，首先得攻破孤老婆子杨姑娘，让杨姑娘出面去手撕张四舅。

    西门庆就听取薛嫂儿的计策，于是备上见面礼和三十两雪花银拜访了杨姑娘，并说事成之后再给七十两银子。杨姑娘见钱眼开，满口应承，并说“大娘子不嫁这样的人家嫁谁”，希望他们成亲后，能认她这门穷亲戚上门走走。西门庆表示没问题。搞定杨姑娘之后，西门庆又随薛嫂儿去见了孟玉楼。亲眼见了孟玉楼家里的陈设和孟玉楼本人后，西门庆十分满意。孟玉楼也对高富帅的西门庆很中意。西门庆谎称家里就缺一个主事的正室娘子。孟玉楼问西门庆贵庚，其门庆说他虚岁二十八。西门庆反问孟玉楼青春几何，孟玉楼说三十岁。薛嫂儿在一旁插话道：“妻大两，黄金日日长”。万事俱备，只待择期迎娶。

    张四舅得知后气急败坏，前来对孟玉楼百般劝阻，历数西门庆这厮如何道德败坏，如何作践妇女，如何挑贩人口，如何把持官府，家里又如何妻妾成群，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如果嫁过去后人多口杂会如何受委屈，最重要的是西门庆家里有正房娘子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孟玉楼嫁过去也只能做小，不如听他的，嫁给尚推官的儿子尚举人做继室。无论张四舅怎么说西门庆嫁不得，孟玉楼都鞭辟入里地一一驳回。临到嫁娶之日，西门庆派了庞大的迎亲队伍，还向守备借了二十名军牢，张四舅堵着要孟玉楼当众打开箱笼，阻止她带走杨家的金银财产，被赶来救场的杨姑娘怒怼，两人唇枪舌战狠撕一场，让清河县城的吃瓜群众大开眼界。张四舅败下阵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孟玉楼带着丰厚财产和丫头蘭香、小灣以及小厮琴童嫁给西门庆，十岁的小叔子杨宗保和玉楼的姐姐孟大姐送亲。当然，孟玉楼和西门庆对那个未成年的小叔子还是留了余地，留下价值不菲的房产以及外面有合同凭据的三四百两待收欠款给小叔子，也兑现了对杨姑娘的所有承诺。

    小说行文至此，我们才知道在大明王朝，开茶馆的王婆主业不是开茶馆，卖翠花的薛嫂儿主业不是卖翠花。之前对于皮条鼻祖王婆的心机算计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如今对善于捕捉信息，分析形势，谋求多方共赢的媒婆薛嫂儿的专业水准更是刮目相看，堪称媒婆界天花板。薛嫂儿极力促成西门庆和孟玉楼这门亲事，就是想挣下一笔中介费，租一套地段好一点的房子，告别偏僻的贫民窟。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婚姻就是一场势均力敌、各取所需的交易，这是西门庆和孟玉楼一见如故、一拍即合的共识。孟玉楼自始至终是个清醒的女人，所以直到小说食尽鸟投林的最后，她的结局都是完胜的。西门庆之所以赶着娶孟玉楼，他觉得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何乐而不为？而孟玉楼力排张四舅的非议，非西门庆不嫁，在她看来，这是一桩能够最大限度保本不赔的生意。张四舅越把西门庆说得不堪，她就越觉得西门庆强大圆通，越值得托付。有的男人即便在世人眼里再好，譬如外表善良实则懦弱愚钝的武大，再譬如名声忠义实则简单粗暴的武松，又譬如日薄西山穷困潦倒的尚举人，他们就真的人品担当值得托付终身吗？“好人”就一定是好丈夫吗？而西门庆这样的男人，他虽然在世人眼里十恶不赦，但他确实有能力有魅力驾驭多个女人。孟玉楼觉得西门庆这样的“坏人”是配得上她的，她也对自己绵里藏针的实力充满自信，所以她就坚定不移地嫁给西门庆。孟玉楼就是这样一个始终能坚持独立思考而又自信的女人，所以她最后得到了善终。

    要说西门庆这厮为何让女人们趋之若鹜，除了他的各种实力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对女人的审美是多元化的，并未有执念。他觉得长他两岁、脸上微麻有斑、有一双大长腿、会弹月琴的孟玉楼别有一番韵致，又有丰厚嫁妆加持，可以让他的家庭资产总值暴涨，为何不娶呢？多多益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