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札记

阅读始末

《浮生六记》，中学课本收有《童趣》一文（即《闲情记趣》开头一段文字），那时即有耳闻，只觉文人笔记，情爱琐事，无甚可观，一直未曾经心。半月前，同事孙老师言她处有此书，因欲借来一观，只是工作冗杂，其书久置案头，无暇得览。不久，外祖父重疾，遂随母南下，知旅途遥远，特备此书解闷，路上观之，文甚清爽。特爱《闺房记乐》《坎坷记愁》二记，至于《闲情记趣》乃养花弄草之文，只有一二段落感兴趣；《浪游记快》中，沈复文笔未佳，只觉闲人日记，读之无味，故草草读过而已。《闺房记乐》《坎坷记愁》二记则品味再三。前曾听闻，《浮生六记》实存前四记，今见六记具在，颇为可疑，略为考证。

后二记真伪问题

1935 年，上海世界书局出版的《美化文学名著丛刊》第六种刊出了《足本浮生六记》，此书后附有赵苕狂的《浮生六记考》和朱剑芒的《浮生六记校读后附记》二文。因杨引传在苏州冷摊上所得的《浮生六记》本是仅存四记的残本，后二记《中山记历》和《养生记道》已佚，人们多以未见全豹而引以为憾，所以，这一足本的刊印，曾一度给读者和学术界带来了莫大的喜悦, 赵苕狂文还交代了发现后二记者乃是吴兴人王均卿。与杨引传完全一样, 王均卿也是在冷摊上得到了《浮生六记》的一个钞本；一翻阅其内容，竟是首尾俱全，连得这久已佚去的五六两卷，也都赫然在内，于是将其以足本的名目刊行出来。此后二记出现之始。

关于后二记真伪问题，郑逸梅于1980 年9月致函俞平伯：世界书局有《浮生六记足本》，后二记不知出于何人代撰。当时王均卿一度与弟接洽，嘱撰二记，弟以笔拙不类，谢之。

陈毓罴《考辨》一文专列“《中山记历》乃伪作无疑”一节, 在业已证明沈复琉球之行是在嘉庆十三年的基础上，又经过细密的考证得出结论：所谓《浮生六记足本》的《中山记历》全是记载嘉庆五年五月至十一月初之事，从时间上看，相差八年之久。其为伪作乃是毫无疑问的了。

为了彻底摧毁足本中的《中山记历》出自沈复手稿的说法，陈氏首先从文词风格的角度指明分插于《中山记历》中的十二首与《元和县志》所载沈复《望海》，《雨中游山》两首诗的诗风迥不相类，前者写得浅露，缺乏文采，后者则写得较有功力，这两点事实也表明了《中山记历》并非真本。更令人叹服的是，陈氏经过细细查对发现，《中山记历》94% 的文字是抄袭李鼎元《使琉球记》，而作伪者采用的手法有二，一是张冠李戴, 二是拼凑。陈氏还一一叙列了作伪者作伪时露出的五处马脚，同时考证出《中山记历》的开端序言是抄自杨芳灿 《李墨庄 使琉球记 序》，纠正了台湾学者吴幅员以为《中山记历》开端叙言完全出自作伪者的笔墨，尚非剿袭之文的错误认识。

关于《养生记逍》的真伪问题，陈毓罴考证的结果是：《养生记逍》有八处抄袭自曾国藩《求阙斋日记类钞》(光绪年间湘潭王启原选编)卷下的“颐养类”，有十一条抄袭自张英的《聪训斋语》，凡此陈氏又作了一一的叙列对比。同时，陈氏还指出《养生记逍》是一个“大杂烩”的特点。

《中山记历》佚文发现

2005 年秋，山西平遥自称“一介书贩”的彭令于南京朝天宫一个旧书摊上，搜寻购得包括钱泳手录沈复《浮生六记》卷五在内的杂记册子《记事珠》。

彭令在《钱梅溪手稿 册封琉球国记略 发现记》一文中说：

《记事珠》买回后，我审阅字迹与内容，并简单查阅了些资料，觉得它很像是清代中期学者钱泳的笔记本。有了这样的猜想，我就将其呈送至著名古文献专家、北京大学历史系的辛德勇教授，请他帮忙审阅。辛先生经过仔细阅读比对，基本认同我的最初猜想。后他在其所写的《钱泳〈记事珠〉稿本经眼识略》（《收藏·拍卖》2006 年第 4 期）中指出：“这册手稿，内容包括钱泳起草的函稿、诗稿、金石书画题跋稿、琐事杂记、清朝使节的出使行记、师友居所记录等诸多内容。”

大概在2007年秋季，在查考“杂记”册之《册封琉球国记略》时，见其中载有齐鲲、费锡章、吴邦安与沈复几位清代人物，逐一查实其人其事后，我就大胆猜想钱泳所抄录的有关嘉庆十三年出使琉球的经历见闻，会不会是沈复《浮生六记》卷五的佚文呢？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开始小心求证，把钱氏在《记事珠》中抄录的所有关于琉球国的资料，仔细地看了几遍。我反复阅读其中记述琉球红衣馆（妓院）、红衣人（妓女）的文字，字数虽然不多，但是写得比较大胆。继续逐页查考，又发现了钱泳自撰的《浮生六记》的笔记条目，这使我进一步认定自己的猜测有了点依据，决定继续朝着《浮生六记》卷五佚文的方向深入考证。

寓居石家庄时，我甚爱杨绛《我们仨》一书，曾随身带之，同女友共览，公交站下，饭店桌上，读之不倦。今读《闺房记乐》《坎坷记愁》二记，心有戚戚焉，复有当年之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