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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21)

欲望流年

文/郭林春

第二十一章

清桂习惯地走进夜校教室,左等右等,不见一个人来,既没人吹哨子,也不见白灵进门。清桂当队长的那些晚上,灯一亮,他就吹响口哨,社员们自觉地走进教室,白灵和初月老师走进来,队长领喊一声:起立,老师好!老师回一声:坐下。大家就齐刷刷地坐下。就是这么一声喊,曾羞得白灵老师脸红脖子粗。

夜校开办以来,除了学唱歌、学画画,社员们还学识字、学知识、学科技,大家增长了不少见识。尤其是清桂学习最积极,早已过了扫盲关,他借助字典,读完了《红楼梦》《西游记》《聊斋志异》。

夜校授课,老师每次给学生交流学习心得或讲故事的时候,大家兴趣最大,尤其是清桂,他讲得绘声绘色,一点不结巴。他去公社机关开会,回村传达会议精神、安排工作,讲一二个小时也不结巴,还很精彩。如今清桂撤了职,没有了练嘴皮子的场所,觉得浑身不自在。

夜校已成了苦竹村社员们聚会、学习文化知识的场所,也成了他们开发新思路、梦想新生活的阵地。

清桂仍在傻傻地等,他想吹响口哨,突然想起自己已削职为民,不是什么队长了。不是队长的清桂,不能发号施令,不能派工,也没人向他请示,自然感觉空荡了许多,也无聊了许多。

人就是这样,在位不觉得神奇,失位就感到惋惜,哪怕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队长。清桂觉得自己为大家谋的事太少,还有好多伟大目标没有实现,现在只能等着新队长的派工了,不由产生了一种失落感。

福生是高中生,还需补习文化吗?不用,难怪他不用组织大家进夜校。这也不对呀,组织社员学习新知识、新技术,这是队长的一项工作,怎么能搁置不理呢?

清桂向福生家走去,很想给福生传授几招……

上夜校的口哨吹响了,白灵等不回女儿,心中惆怅、牵挂、慌张,似乎担心出什么事,但想起自己的职责,就匆忙回家拿教案,匆匆忙忙地走进了教室。

福生带头喊一声,老师好。请坐下。上课就开始了。

谁也没有感觉老师有什么变化,只有清桂捕捉到了,白灵消瘦了,眼睛布满了血丝,音质也有点干涩。清桂感到怜惜,又似乎感到心酸。他痴呆地盯着白灵,忽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用眼扫了一遍大家,好在老婆没来,社员们也没太注意自己的眼神。

麦子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家里灯亮着,知道这是为她点着的。妈有个习惯,不管老公和女儿回来多晚,家里的灯总亮着,这就是家的牵挂,家的温馨。

麦子从昏迷中醒来,仿佛变成了重生的一个人。她站在爸的遗像前,擦干泪,默念着:爸──女儿无能,女儿无孝,原谅女儿吧!女儿要承担起您的责任和家的义务,请您放心,我一定让妈回城,一定让妈过上舒心的日子!爸似乎在微笑着。

麦子在厕所里洗了半天,然后穿上最喜欢的那件红衣服。吃完了妈为她温热的饭菜,她拿出书来,却眼睛发花,头像被人击了一棍,痛得钻心。她喝了点水,仍然无济于事。麦子突然感到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了,太多的打击,太多的伤痛,已经使她无法承受,使她无法面对现实。怎么办,怎么办呀?

麦子用手揪住头发,在床框上撞击着自己的头部,怎么办?怎么办啦?

秋风却躺在那张自以为得意的床上,像魔鬼一样吸吮着自己的手指。他盯着李铁梅的照片,就像盯着白灵,脸上现出几分洋洋得意,又不时现出几分淫笑,手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地骚动,似乎在幻想捕获的猎物。

他翻开书生写给麦子的信和书生写给家里的信,一封又一封地翻阅着,像守财奴在翻检获得的珍宝,像吸血鬼在吸吮别人的每一滴鲜血。

他突然爬起来,像恶魔一样心慌意乱,撕烂了一张张信纸,又一点点、一点点撕成碎片。他还觉得不放心,又点火烧着了。火苗映着他那狰狞的面孔,突现一个魔鬼的影子。

书生又在偷偷地写信,信纸下压着麦子的照片,那么专注,那么神往。他不知多少次恨过麦子、恨过父母,恨他们心硬,恨他们没文化。不是都可以动笔了吗?回几个字也行呀,怎么一点都不牵挂呢?书生利用假期参与了学校组织的社会调查,还利用假期打工,挣足下学期的学费,要不书生早就回家去了。他有什么办法呢,家里穷,不打工挣钱,就没有回家的路费。他左也难,右也难,思念之苦不时涨满心头。

同学们对书生的恭维、对他的亲近,他感到从没有过的欣喜。他要好好学习,将来考研、考博,一定风风光光地活,让父母、让白灵阿姨和麦子过上好日子,让他们一起分享幸福、快乐。

书生有时又感到自卑,一个农村伢子能在城里上大学,能蹦个几下就行了,还搞什么光宗耀祖,还搞什么夫贵妻荣。他也常感到心痛,隐隐的那种痛,找不到理由,说不出原因,他不理解麦子为什么不回信?

书生在信中挥洒他的忧愁,他的烦恼,在纸上写下一首诗。

无序的思绪

时间从我床前走过

留下一滩清冷的月色

月色钻进我的被窝

给了我伤心的抚摸

时间从我书桌旁流过

捎走一封封发黄的书页

饥渴的日子是那么久远

情书中的你一次次模糊

我的心冷了 我的心热了  

我的心硬了 我的心软了  

我被相思毁得面目全非

我被岁月伤得肝肠欲绝

我想起了儿时

想起了儿时的村庄

想起了河边的那棵歪脖柳树

想起了那棵柳树上的鸟窝

那被我掏过一次又一次的鸟窝

我不知道

那鸟窝里的小鸟还属不属于我

一想起过去

我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

流啊流 流成了一条时光的河

桥下那位羞红脸的小妹

你这一辈子到底属不属于我

泪水洗清了我的双眸

却无法看清通往爱河的路

没有尽头

没有航标

那岔道与环形

交织的梦

是你羞红的脸色

是我脱缰的躁动

我立于路的这端

在寻找村庄的方向

见不到炊烟升起

喝不到大地丰盛的乳汁

思念被风吹干

鸟窝被人掏空

思念的种子能否发芽

孤独的夜莺能否唤回春的季节

树下的那位掏鸟窝的小妹

你这一辈子到底属不属于我

同寝室的几个同学早就偷偷地俯在他的身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同学抢走他的信和麦子的照片。

书生去抢,却又传给了另一个同学。他左冲右突,一个人怎能抵挡七八个人。书生气得拿起扫把追,一个同学拿起信和照片冲出了寝室,并大声挑衅:来呀,追上就给你。

书生气急败坏地追去了,追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几个同学拖住他:别追了,让我们欣赏一下你那伟大的爱情诗吧。

那小子复印好了,准会把信还给你。书生不追了,他和同学们散着步,想寻找一点开心。那小子真的把信和照片送来了,书生抓住那小子,狠狠地给他冲了一拳。

同学们陪着书生,要他老实交代,是如何逮住靓女的?

书生脸上一扫愁云,寻找山村的方向,又漾开了笑颜。

生活如流水,遇有暗礁、险滩,绕过去,又前行了。日子不好过,还得天天熬着过。可谁也不会体会,麦子那种苟且偷生的艰难,谁也没有发现她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艰难度日。

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要承受这么巨大的心灵打击,还得装作无事无痛一样活出个人样,该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呀!

麦子多少次想到死,多少次不想上学了,多少次想到县里去告那个畜生。每当想到回城,每当想到能让妈过上好日子,又不得不忍受那种心底的剧痛,不得不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麦子又不见落红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熬过去了,四个月怎么熬?麦子说不清。她肿胀,烦躁不安,心乱如麻,她害怕、恐惧、惶惶不得安宁。

麦子幻想着,准会与上次一样,熬过去了,心情好了,就会落红了。她害怕去检查,害怕那种怪怪的、歧视的眼神,害怕那些人的流言蜚语。她不知道怎么办,更不知道该去流产。她只知道掩饰,似乎掩饰了自己就躲过了劫难。她只知道装,装得没事,装得快乐。

秋风这些天也心乱如麻,常常颠倒记忆,认定白灵就是他梦中的情人。他就像猫抓心一样难忍,多少次不由自主地走到学校,又不敢进去,他怕麦子疯了一样跑过来咬他。他几次到了苦竹坳,看白灵一眼,就有垂涎欲滴的冲动。他想看看白灵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却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有什么仇视,他似乎放心了,不用担心留下什么后患。他不相信一次就会中标。

秋风不知多少次堵在放学的路上,见麦子每次都是三五成群,又不敢靠近。他从麦子眼中读出了愤恨,怕惹火烧身。

秋风终于逮住了麦子,麦子掏出书包里藏着的刀。他看到闪出一道寒光的刀,晓得这女孩快要疯了,慌乱地把国家干部录用表放在地上,还假惺惺地装作陌路人:喂,你那个同学丢了东西,还不捡起来呀!

麦子像被恶狗追咬,不跑不慌,不卑不亢。恶狗咬人就这样,你不跑不慌,在地上抖几脚,它就不敢追咬了,你越跑,它会追得越凶。

麦子像陌路人一样,大步走过去了。

秋风比恶狗还阴险狡猾,这一招不灵,就用信封将干部录用表寄到学校,还写上几句对不起的话。信中虽没有什么淫秽语言,麦子却气得口里出血,她偷偷地撕烂、扯碎了那些纸,趁上厕所时丢进了粪坑。一股恶臭涌上来,她哇地吐了一地,然后昏倒在厕所里。

待同学们抬起麦子去卫生室,她哭着、喊着:我没病,没病,我不去医院,不去医院,求求你们了!

麦子从教室里拿起书包就往家里跑,谁也没打招呼,同学们傻呆呆地看着她。

白灵听到风声、竹涛声,心就特别累。她拆了自己的毛衣,在灯下一针针地为女儿织着。她掀开被子,看到女儿憔悴的脸,白灵怜惜女儿,同情女儿,发现女儿憔悴不安,读书无心,认为是压力大。高考如过鬼门关,一个女孩子要承受多大的压力。白灵认为成才的路有千万条,不应该给女儿太大的压力。

白灵用织了一半的毛衣在女儿身上比画,惊吓得连连后退,用手掩住嘴,她不相信,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清桂曾向白灵提过,看到麦子慌慌张张从公社机关跑出来,白灵不相信,她会去干什么呢?白灵还是不相信那无情的打击。她怀疑,女儿一定是感冒了,肚子胀风了。她应该去医院,是病就得治,怎么能硬撑苦熬呢?乡下人就这样贱,不像城里人那么贵重,一发烧,就打针住院。乡下人不到临死不住院,也住不起院。一生的积蓄,总不能太早就交给医院。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熬,熬久了往往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白灵将一切往好处想,不愿看到这无情的现实,不敢相信女儿有什么不轨。除非她与书生有染,她没跟其他人有来往呀?

风刮得粗,刮得硬,就像门外有人在推门,又像有人在抽泣,一丝丝一丝丝地揪紧白灵的心。

狗舔着舌苔,空荡荡地抽气,不安地在房里绕圈子。白灵感到不安,感到黑云压城一样的窒息。白灵用手摸摸女儿的肚皮,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天下事最敏感的莫过于母亲,母亲的心什么时候都牵挂着女儿。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女儿的喜怒哀乐就是母亲心头的晴雨表。

为了不给母亲留下心头之恨,麦子怎么也不愿意去医院,她又强忍着上学了,穿着母亲的衣服,在母亲面前装出开心、快活的样子。

白灵虽没做声,却洞察了一切,看到麦子的肚子渐渐大了,乳房渐渐隆起。她想问女儿,还是不敢问,怕伤女儿的心。做妈的心头总存幻想,不愿看到那残酷的现实。

直到有一天,白灵将秋风送来的国家干部录用表交给麦子,麦子看也不看,将表撕得粉碎,又狠狠地将碎纸砸在妈的脸上。

白灵怔住了,吃惊地盯住女儿。女儿失态地抱头痛哭,那哭声闷在胸腔里,像撕心裂肺般撕扯出来,锯着、撕咬着妈的心。

白灵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崩溃了,像大祸临头,像灭顶之灾,像进入恐怖森林,像魔爪抓心。

白灵哭着、喊着,老天爷呀,你怎么这样虐待我们,怎么这样折磨我们呀,我怎么办,我们怎么活呀!

白灵哭得昏死过去了。女儿从昏迷中醒来,吓得惊慌失措,她摇醒妈,妈没有知觉;她喊妈,妈没有反应。麦子不哭了,似乎泪水已经流干,再哭就哭出血来了。

麦子跌跌撞撞地找来清桂大伯。大伯急忙救人,掐人中、压胸脯,白灵还是不醒。麦子也慌了。

清桂对麦子说:快给你妈做人工呼吸!麦子给妈做人工呼吸,仍没有感应。麦子急了,对清桂说:大伯,求你了,救命要紧,还怕什么,你就大胆地给我妈做人工呼吸吧!

清桂嘴巴大,一口咬上去,一呼一吸,满口生津。他像偷吃了人参果,偷吃了仙桃,满嘴生香。

白灵像被吻醒了,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嘴巴也一张一合地嚅动。

麦子看到妈活了,心就活了,然而又不好意思地躲开了。

清桂仍在贪婪地吸,待那张嫩嘴粘住他的舌苔,清桂还在管不住自己似的狂吻细咬。

白灵惊慌地推开清桂。清桂抬起头来盯着她。

清桂像做了错事的孩子,眼里满含愧疚,又像爱幻想的孩子,眼里期待着什么。

现实就是那么的残酷无情,待白灵将现实告诉清桂,清桂像女人一样捶首顿足。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失职,一个大男人不能保护两个小女人,还算什么男人?一个男人不能为她们进城解决问题,却惹来天不饶恕的罪过,我还配做男人吗?

无论白灵怎么劝,清桂都想不开。突然,清桂不哭了,抓起一把刀就往门外冲。

白灵和麦子吓坏了,急忙追出去。白灵抓住清桂的衣服,哭着:不行,不行呀,你还得保命,你还有一家子呀!

清桂就怕女人哭,一哭就心软,尤其是这种闷在心里的哭。想哭又不能哭出声,一个人活得有多难?

风高月黑。风撕扯着公社机关的门窗,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清桂走进公社机关,当他黑着脸站在秋风面前。秋风惊吓一跳,又腾地站起身来:你想干什么?

清桂一把揪住秋风的衣服,像老鹰拧小鸡。秋风嗷嗷地想叫,却叫不出。清桂用脚一踢,秋风被踢倒地上。

清桂咬牙切齿地说:你干了什么缺德事?

秋风翻着白眼,头摇着:我没干什么呀!

你干了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还像个人吗?清桂揪紧他的衣领。

秋风像断了脊梁骨一样,伸着舌苔不断地点头求饶,对不起,你说什么事?

你干了缺德事还装癫?你为什么伤害麦子?畜生!清桂又给他踢了几脚。

我与我儿子说好了,让他与麦子成亲,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不会饶你,天理也不会容你。毁了你,你只是狗命一条。你害人家女孩子,就害惨了她一家,害了她一生。清桂提着秋风的衣领顿了顿,仍然不解恨地说:老子今天大人有大量,暂且饶了你。处理不好,我会收拾你!

秋风又像鸡啄米似的:谢谢,谢谢!

清桂还是无法解除心头之恨,又狠狠踢了他几脚。

一个女孩的命运,匆匆地走过了本该漫长思考、慎重决策却无法决策自己的阶段,匆匆地避开了本该红红火火却不敢张扬的场面。

乡下没有送亲的队伍,没有热闹的锣鼓,也没人知道,秋风在城里却弄得张灯结彩,红红火火。麦子被嫁到城里,嫁给了秋风的儿子做老婆。

秋风的儿子运生是个白面书生,高中毕业那年,老子就给他录了干,分配在城关镇工作,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不像爸那样狂,那样蛮,却像妈一样少言寡语,看得出他是个实在人。

运生娶到这样一个白白嫩嫩、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做老婆,也是国家干部,别提多喜悦、多兴奋了。

红烛高烧,满屋生鲜,一片红艳艳。

运生在家里跳来跳去,高兴地迎来送往。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运生进屋睡觉,门却被反锁,喊,喊不开;踢,踢不开。

运生在门口求情:麦子,求你了,开开门吧!

屋内没有动静,甚至没有呼吸声。

运生捶着门:麦子,开门!再不开,我就踢门了!

屋里仍不见动静,也听不到抽泣和哭声。

运生说:麦子,你怎么啦?

运生的妈是农村的家庭妇女,刚刚解决户口进城。她解不开媳妇有什么心事,听到儿子喊得可怜,也来求情:麦子,开开门吧,新婚大吉,怎么能让男人睡在门外呢?

麦子闷在屋里,脑子里昏昏沉沉,不知该怎么办。她想去死,又死不成,死了多省心,若不是惦记妈,早就不想活了。去打胎吧,医生说月份已足,不能打胎,强行打吧,大人小孩的命都保不住,怎么办?她撕碎录干表,死活不想做那种用下贱身子换来的干部身份。清桂偷偷给她填了国家干部录用表,才录了干。她不想嫁人,就想一个人守着妈,陪伴妈度过余生,又是清桂大伯左劝右劝,劝她看远点,想开点,忍得了屈辱,才能成就大事。

麦子苟且偷生地活下来。她的回城梦实现了,却无法接受现实,无法承受这种残酷的折磨。她怎么也想不开,怎么也无法接纳这个领取了合法通行证的男人!她该怎么办?

男人被关在门外睡了一夜,流泪的红蜡烛还在晃着。晃得人心憔悴,面容也憔悴。

运生盯着麦子那红肿的眼睛,笑了笑,麦子也像害羞似的笑了笑。运生并没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什么。

按风俗习惯,新婚第二天是回门,新郎新妈手牵手,左手提只鸡,右手提只鸭,双双回妈家。

运生准备了彩礼,穿上一身蓝咔叽布中山装。新娘子还在刷牙,他就猫上去,一手抱住麦子,一口吻住她的嘴,在她嘴上、脸上咬来舔去,弄得麦子又捶又打,满脸泡泡。

运生看到麦子生气的样子,自然停止了侵略。他蹲在地上,看到老婆漱口,看到她一口口吐水,看到她像作呕似的难受。

运生一下从兴奋的巅峰跌下来,像从天堂跌到地狱。他的美梦被撕破了,无情的现实让他无法面对。

麦子一下被惊醒,看到运生的失态,再看看自己隆起的肚子,感到那小畜生在肚子里踢了一脚,接着又是有力的一脚。

运生突然又心存幻想,仍不相信严峻的现实,也想逃避现实,回避现实。他给老婆端来早餐,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跟老婆商量回妈家的事情。不论说什么,麦子都摇头。运生从麦子那粉嫩的脸上,似乎又读出了兴奋。

老婆不肯回妈家,运生感到奇怪,感到了事情不妙,但不到大难临头,谁也不会相信噩梦成真。

运生在亦梦亦幻之中度过了一天。他坐在墙角,远距离地注视着老婆,看那鹅蛋形的脸,那一头长长的秀发,看那翘翘的屁股,有种忍不住的冲动。

她看到老婆为妈洗菜,上去抢过菜,丢在一边,趁机攥了一下白嫩的手,含情脉脉地盯着老婆。

麦子想抽出手,男人却一把抱住她,而且越拥越紧。麦子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不住地颤抖,呼吸也一下一下紧促,身子浑身感到燥热,一种被年轻男人燃烧起来的欲望。

那燃起来的火突然又被一盆水给浇灭了。麦子突然想起那条色狼,那条曾经强奸她,摧残过她妈的那个畜牲。她突然推开男人,逃进新房,又砰地关上门,任男人怎么喊,怎么叫,怎么求,她都不开门。

运生似乎也疯狂了。他踢不开门,偷偷地从窗户爬进屋,像饿狼一样扑到麦子的身上,紧抱着麦子,又疯狂地扒开麦子的衣服。

麦子钻心般地叫了一声,又踢又抓,极力阻止男人的进攻。

运生也不失男人的勇猛,压住她,双手压住麦子的双手,开始猖狂的大举进攻,就像一个眼红的、贪婪的魔王,疯狂地进行侵略行动。

麦子又喊又叫,男人听到嫩嫩的喊声更加嚣张,更为得意,就像一个沙场勇将,一路喊叫着冲锋。

麦子不喊了,她哭了。男人也败下阵来,懒洋洋地撒开手脚,然后扯开了风箱,呼呼地睡,哪还顾得麦子的哭声。

运生从麦子的哭声中醒来,看到床单一地的红。运生哈哈地大笑不止,他跑出去,捶开爸妈的门,像报喜一样疯狂叫嚷:她,见红了!

什么?秋风也感到奇怪。

麦子,见红了!哈──哈──

好,见红就好,见红就好!妈高兴地爬起床。

秋风却冷静地在房里踱步,不言不语。

运生走到爸面前,像报喜一样:爸,我老婆见红了,真的见红了!

傻瓜!还不快去照顾人家女孩子!秋风仍很冷静。

运生冲进屋,突然惊吓得大叫。他不相信,刚才还热乎乎的麦子怎么一下就变得浑身冰凉。他用嘴咬住麦子的嘴,麦子也不反抗。他掀开盖被,用手一摸,女人还在流血。真真切切看到女人还在流血,连地上也红了。不好了,运生求救似的叫了一声。秋风急匆匆往屋里冲。

运生呯──地关上门。他爬上床,跪在女人面前,看到女人仍敞开怀,露出又白又嫩的一对奶子。他慌乱地为女人穿上衣服,又为她穿上裤子,才打开门。

秋风和老婆冲进屋,看到一地红红的血,知道事情不妙。看到麦子一脸惨白,手脚冰凉。秋风就叫:快,快,叫救护车?

运生疯狂地跑出去。

秋风也没命地跑,一边跑一边喊:儿子,叫辆板车就行了。

运生一边跑一边说:人都要死了,还差几个钱!

秋风拦住一辆人力板车,又叫板车师傅冲上去,喊住疯跑着的儿子。

一家三人用板车推着麦子,跑进了医院急救室,麦子被抬上白色担架,抬进了抢救室……

运生作为家属签完字,被挡在抢救室门外。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跑来跑去,不知自己怎么惹出这么大的祸。他以为,靓女似乎是纸糊的,碰不得,一戳就破。

运生妈急得心跳得慌,刚娶的媳妇,新婚夜就让儿子守空房,这一辈子还会好到头吗?儿子一碰,又惹出这么大的事,真的是好看不中用,怎么办?

医生从门缝里伸出半个头来,谁是麦子的家属?

我是!运生抢着回答。

你们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什么?运生惊疑。

什么?没听清楚。运生妈以为自己耳朵聋了。

你们是要大人,还是要小孩,听到了没有?医生一板一眼地说。

哦,听清了!运生与妈对视一下,拖着哭腔说:大人小孩都要,都要!

大人的身体十分虚弱,又是大出血,只能选一项,快!

运生和妈同时说:保大人,保大人,求求你们了!

运生急忙去找爸,左喊右等,却不见人影。运生妈嘟哝一句:这畜生,不知又去作什么孽了!

运生用手捶着脑袋,仰问苍天:哪个畜生作的孽呀!老天,你怎么这样作弄我呀!

夜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山道上,一道光束在一闪一闪,时急时缓。

秋风知道自己惹了祸,不敢向儿子交代,儿子毕竟不是孬种。秋风不知道儿子会撞出这么大的祸,万一大人保不住,怎样向白灵交代。秋风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目的,在匆匆地往苦竹坳赶。他急于想见到白灵,那才是他朝思暮想的美女,真正的天姿国色的美女。

狗一路叫过来,秋风走近了,狗不咬了。狗认得秋风。

狗不叫也不咬,为秋风壮了胆。有道是,做贼心虚,秋风走到苦竹坳,似乎有些心虚气短。

白灵家有微弱的亮光,白灵的影子在窗纸上动来动去,时短时长,时隐时现。秋风忽听到女人拉尿唰唰的声音,他燥得口干舌苦,但他想到麦子那惨白的脸,急忙敲窗,低声对白灵说:不好,不好,麦子在医院抢救。

白灵又急又哭,跑到清桂家,求清桂陪她去县城。春娥听说麦子在医院抢救,既同情又担心,还担心一男一女走夜路惹出什么不轨的事,不得不自己跟着走。

蛇行的山道上,一支松明火把,四个人在匆匆急行……

麦子抢救过来了,她看到死胎,看到男人运生那逃离的眼神,似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是清桂大伯和妈左劝右劝,才不明不白地将麦子接回到妈家。清桂和老婆从家里拿来米和菜,捉来鸡,要为麦子办一桌,压压惊。

白灵没有杀过鸡,看到杀鸡就手软心慌。

清桂左手抓住鸡,扯下鸡脖子的一绺毛,一刀下去,鸡血流了一碗。清桂将鸡头往鸡翅下一挟,鸡往桶里一丢,端来开水往鸡身上淋,那只鸡一下蹦出来,就往外面没命地逃。清桂和春娥赶快去追赶。

清桂一边追,一边骂:畜生,灾死的东西,你还想逃!他抓住鸡,举起刀,一刀砍断鸡的脖子,鸡还在地上跳了几跳。

春娥在一边作揖,口里念着:天神,地神,保佑这些苦命的人吧!

清桂和春娥按照迷信那一套,手抓着鸡,跪在地上拜……

白灵不信那一套,但看到这等怪事,头皮突然发麻、发凉,以为有什么大祸临头,不得不跪在地上拜,口里跟着念道:天神,地神,保佑我们这些苦命人吧!

【长篇连载】 郭林春: 欲望流年 (21),第6张作者简介:郭林春,湖南常宁人,毕业于湖南师大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大学兼职教授。曾任衡阳市委编办主任、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现任衡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人事局党组书记、局长、兼任陆军衡阳后勤保障旅副政委、上校军衔。先后出版长篇小说《青春风暴》《欲望流年》《碎梦慢养》等,其作品曾经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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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度搜_经验知识百科全书 » 【长篇连载】 郭林春: 欲望流年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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