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疾病，更有行动

除了说“有病啊”这句口头语，我们平时是很忌讳说生病话题的——尽管不像对聊生死那样忌讳。偶尔说到自己长时间没感冒这样的话，紧接着都要“呸呸呸”几下，免得说嘴打嘴。

可偏有人不信邪，写完影响现代医学发展的科学家，又用两年多时间，写了“人类与病”这样的大话题。他就是朱石生老师。

上一套书叫“医学大神”系列，讲述弗莱明、巴斯德、南丁格尔等很多人的故事。这些人的发现、发明和表现，曾经挽救无数人的生命，使人类的生活质量大大提升，生命也大大延长。读完那14本书，就听说朱老师开始在海外专职写作。上次写的主要是人，这次他要从各种病症着手，讲人类和疾病的共存史和斗争史。

三年时间，终于等来了。还是14本，加起来有100多万字。翻开第一本，对血吸虫的治理历史，就感到文风还是那么朴实。明明讲的是科学研究的事，而且朱老师查阅过那么多中英文学术文献，但故事写出来，生动又平实。这应该和吃透那些素材有关系，把背后的历史和逻辑弄明白，然后用自己的话讲出来。

十几本书看下来，一个特别突出的印象是，书中每一种疾病的阶段性攻克，都充满波折和艰辛。尤其看到一些人为了深入研究，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实验对象，竟然拿自己做实验，把带有病灶的汁液种进身体。

研究血吸虫的人这么干过，研究梅毒的人这么干过，研究黄热病的人也这么干过。有的人为了测试一种病症的传染性，甘愿冒险和去世的病人睡在一起。这样相比，为研究疟疾，有意躺在蚊帐里喂蚊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有的人长期在大草原考察鼠疫情况，辛苦找到一种鼠疫杆菌，还没来得及写出论文，自己就被感染。临去世前，他给同事们发出电报：务必来取我分离成功的样本，所有实验室记录都已经整理好，我的尸体应做解剖，这是经啮齿类动物感染人类的研究案例。别了。

这些人，是缺乏传染类的常识吗？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医学研究者。正因为有相关经验，而又拥有无比强烈的求知欲，他们才敢于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去做这些在常人看来难以置信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有很多人这样去做，书中提到的各种病患，比如疟疾、霍乱、结核病、麻风病、血吸虫病、脊髓灰质炎等等，才不像最早那样让人谈病色变，结核病不再是绝症，预防脊髓灰质炎可以吃糖丸，让人恐惧的麻风病，也已经得到极大限度的控制。

跟“医学大神”系列一个很大不同，“人类与病”写到很多中国的故事。比如血吸虫病。1958年江西余姚县全县消灭血吸虫，毛主席看到消息夜不能寐，连夜写了两首七律。最后两句是，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苏格兰传教士梅滕更，在中国杭州工作了45年，为当地人治疗麻风病等病症。按教会规定他60岁就可以退休回国，可他直到年满70岁才离开中国。他出发的那天，送别的人排成长长的队伍，其中包括他治愈的病人。

作者写“人类与病”系列的两年多，正是新冠病毒产生影响的两年多。朱老师在书里，也多次提到新冠病毒。在14本之外的别册里，作者说新冠病毒的病死率，大约是1918年流感病死率的一半。前后跨越100年，两相对比，时代的进步还是显而易见，这是现代医学的进步。

最后，再说一个麻风病定居点的故事吧。

从1852年起，夏威夷王国开始从中国引进劳工种植甘蔗。麻风病人越来越多，其中绝大多数是中国人。从1865年起，当局在卡劳帕帕这个地方建起了麻风病人定居点。麻风病人本来就遭人厌弃，被隔离到那么一个荒凉之地，更是苦上加苦，无人问津。

没想到，岛上来了一位比利时神父达米盎。他认为这600多名病人需要照顾，就主动申请来到定居点。他像村长一样组织大家修路盖房，做家具。麻风病人很容易受伤，他就为他们处理伤口。

尽管麻风病看起来可怕，传染性极低，但因为长期和病人相处，尤其还徒手为他们做治疗，11年后达米盎终究还是染上了麻风病。他没有停止工作，反而更加疯狂地投入劳动，希望去世前盖更多房子，改进孤儿院。

1889年4月15日，达米盎在卡劳帕帕去世，享年49岁。第二天，他的遗体被埋葬在村边的一棵露兜树下。而16年前，达米盎第一天来到卡劳帕帕的时候，村里没有房子，他就是在这棵露兜树下睡了一晚。

在树下，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注：题图为露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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